第198章 长夜漫漫
晚上九点，杜需沙来到。
房间里，大哥坐在中间那张桌子后面的转椅上，两侧各摆着一个空沙发，前面茶几上放着茶水。
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分坐着三个陌生的男孩，十八九岁的样子，瘦高，穿着无领毛线套头衫，相互说着话。
杜需沙先把装着五千元的纸袋交给大哥。大哥指着他左手的那一张空沙发说，你坐这，一会黄甲来了坐你对面那儿，我在中间给你做劲。然后，大哥又指着那三个男孩说，这三个小兄弟都是我找来的，今天过来帮我压压阵，确保一会儿谈判万无一失，他们可是中关村的高手，拳脚都练过。
听到大哥这么一说，三个男孩立刻都站起来，跃跃欲试着：一个握双手举起，转动手腕；一个手插起腰，扭动身体；一个眼望天花板，旋转脖子。
大哥对其中一个长得清秀的男孩说，你去呼黄甲，怎么他还不到？
清秀男孩拉开门，就回身说，来了，正在门口给出租车结账。
黄甲和他女朋友一起进来。
黄甲冲杜需沙轻点头，就被让到大哥右手的沙发上。一个男孩拿过一把椅子，女朋友就坐在黄甲身旁，眼睛紧张地东张西望。
大哥开场白：你们双方就开始商量吧。如果有什么难题，最后我来裁决。
杜需沙说：黄甲，你这批计算机是什么德行，你比我心里清楚。做生意和做人，都没有这么做的。现在，我只要求你换一台主机和两块主板，不过分吧？
黄甲说：这批机器是什么情况，我事先已经跟齐迟说过了，他也同意了，我从来就没有想欺骗你们。你让我去换，我没地方去换。要换，也只能帮你们去试试，但是要花钱的。
杜需沙说：齐迟同意过要连启动都不能的计算机吗？
黄甲说：这批机器是修好后才发运过来的，你现在说有三台坏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情？
杜需沙说：你这是跟我耍流氓！给我们的时候，你都不敢当面验机，你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你清楚谁清楚？
黄甲说：谁耍流氓？你们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验机？哪里有把机器都拿走以后再来找后帐的道理。
……
两人唇枪舌剑，声音越来越大。
大哥劝阻：哎，哎，别吵了！偏要吵出是谁是王八蛋呀？有意义吗？你们还都是大学毕业生呢，谈点事都不会啊？现在事已经出了，只谈怎么处理吧。
黄甲说：我只能帮他们修。他们先付钱，我才能送去，半个月之内争取……。
杜需沙说：黄甲，你得明白，现在这3台坏的计算机，我不是在跟你做生意，那是你必须负责的事。还有，解决这件事，别说等半个月，就是半个星期，用户那边就把我告上法院了。
黄甲女朋友不断帮腔：那也没有我们的事情呀。
……
双方一言一语，争执相持不下。
大哥叹气摇头，把身体背过去，脸对着墙吸着烟，一支接一支。
坐在一边的三个男孩也困倦了，或者歪头枕肩，或者伸着懒腰。
当大哥眼睛落到墙上挂表的时候，突然激灵了一下。
操！十一点半了。
大哥双脚腾空，在转椅上悠了一下，立起身子，把椅子转过来。
大哥一拍桌子说：半小时内，你们俩必须商量出个办法，到十二点我就不再管了！喂，还有你们仨小兄弟，都别睡着了，去给那两位倒点茶，大家都精神精神。
大哥调解：你们俩这事儿，要我说，都有各自的理由和不是。你呢，是发现3台机器坏了，在用户那里交不了差，可你没有提前验机，这事就难说了；而你呢，也有一大堆委屈，机器返修过也提前告诉过他们，但是那坏的机器毕竟是你的，你也逃不了干系。
黄甲女朋友：大哥，跟我们没有关系呀。
大哥不满地摆手，制止住黄甲女朋友，提高声音说：听我的，解决这件事儿就没什么难的。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你们俩都各自退一步：你呢，要求少一点；而你呢，给人家负责一部分。你们都折中一下。好了，按我说的，现在你们都各自提出一个解决办法，然后，我来拍板，咱们来一个快刀斩乱麻！黄甲你先说。你能不能给人家就换两台呢？
黄甲说：我只给他们修。修理费是多少我收多少，不赚他们一分钱。按道理说我是不应该管的。
大哥说：这你还是没变化呀。那你呢？你什么意见？你就不能让黄甲只换一台，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其他两台吗？
杜需沙说：大哥，如果他给您的打印机里，您发现有三台是坏的，你是只让他换一台，剩下那两台坏的您自己认了吗？他必须给我换新的，如果换不了就赔钱，我自己去换。但是，必须马上。
大哥说：那你也是死磕了。这我可没法办了……。你们俩都好好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大哥挠着头皮，又把身体背过去，手支撑着头，面壁而坐。
屋子里，陷入沉静。
杜需沙和黄甲都一言不发，只是坐着，时间就这么过了十二点。大哥似乎睡着了，三个男孩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清秀男孩去开门。
路子中探进头来，一边对杜需沙说，我来给你送公司的钥匙，一边示意杜需沙出门。
杜需沙走到门口，两人压低声音说话。
路子中说：“别龙他们在外面车里呢。让我过来看看你。”
杜需沙问：“他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路子中说：“老孙给别龙打的电话，怕你有什么事，让我带着他们过来的。我们十点就到这了。”
门外远处的路边，停着张志的出租车，李别龙、张志、周燕诚和王力，正挤在车里等候着。
杜需沙问：“你跟别龙说，我这里没事，只是谈话，如果有事，我会呼他的。你们马上都回家，这么冷的天，别在这里了。”
路子中答应着走了，杜需沙返身进了门。
大哥强打精神：怎么，你们都想出什么新办法没有？一会儿可就天亮了。这事儿看样子要瞎呀。
杜需沙点起一支香烟说：大哥，你放心，就是您这里解决不了，我也一定会把这事情解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您要知道，我真是被他逼得实在没有退路了。明天……哦，应该是今天了，如果今天下午我不能给用户解决，用户就会将他那14套计算机全部退货，并且索要数额巨大的合同违约金。我反正也过不下去了，那不如拼死一搏了。所以说，一出了您的门，我们之间就不是这3台计算机的问题了，我们就得彻彻底底地解决解决了。
黄甲不说话，低头坐在那里，做出睡着的样子。
黄甲女朋友手扶黄甲的肩头，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
大哥打了一个哈气，托着下巴闭上眼睛，愤懑地说：你们就耗着吧，大家一起耗到早晨。
于是，屋子又无声息了。
大家都坐着，神态恍惚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转眼就已过了两点。
突然，黄甲女朋友提出要打电话，大哥让清秀男孩陪着去了隔壁房间。
过了一会，清秀男孩过来叫黄甲去接电话，黄甲苦着脸也出去了。
过去大约半小时，黄甲和女朋友手拉着手回来了，两人面带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黄甲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自言自语说道，把杜需沙听得梦醒难辨。黄甲对杜需沙笑着说，“好了，你那3台机器我来负责。有问题的那3台机器现在哪里？”
杜需沙说：“中午就……都放在大哥这了。”
黄甲话语果断：“那一台主机，我给你换一台新的。我有一台从来没用过的主机，昨天刚放到一个公司，准备在那里当样机，还没来得及拆包装呢。我一会给你写一张欠条，早晨那公司一上班，我就取到给你送过去。另外，那两块主板，我手里没有新的，我现在给你现金，你可以自己去买两块新主板。你说有问题的这些机器我拉走。你看怎么样？”
杜需沙猛地站起来，梦游般地点着头说：“谢……谢！谢谢！”
屋子里其他人都惊讶地瞪着眼，相互看着。
大哥站起来敲着脑袋：操，把我搞晕了！黄甲，你这是演得哪一出？
黄甲发光的脸上微微一笑，神秘地说：“刚才有一位我最敬重的老者，确切地说，是一位智者，像圣人一般的智者，他开导了我，教育了我，告诉我应该放下什么，指示我应该怎么做。”
黄甲说话的时候，女朋友就在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臂，看着他的脸，不断地点着头，眼神里充满轻松和愉快。
女朋友用骄傲的口吻插话，“是我表伯伯说的！”
三点一刻了。
事情就这么突然聚变，圆满的结果，使杜需沙喜出望外。
杜需沙拿到现金和欠条，道着谢就要离开。
大哥说，你等会儿呀！就追到门口。
他把杜需沙拉到门外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杜需沙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大哥说：你看我那三个小兄弟，他们来是为了给咱们谈事保驾护航的，没他们震呼，黄甲不能这么痛快呢。哥仨辛苦了一夜，你也得表示表示呀，你就给他们拿点钱吧。
杜需沙问：多少？
大哥说：一人五百，一共一千五。
杜需沙说：一千吧，多了我回去做不了主。
大哥说：一千就一千吧。
杜需沙点出钱，递给大哥。
大哥不接说：别给我，你直接给他们。
然后，大哥把清秀男孩叫出来，自己就进门去了。
清秀男孩接过钱，对杜需沙说：大哥，您以后要有用人的事，就叫我们哥几个。
杜需沙一边点烟，一边哼哈地应了两声，清秀男孩开门回去了。
就听屋里传出大哥的低哑的声音——
“一千五还多呀？我说黄甲，你没看出，那姓杜的是玩黑道的，要不是今天我派这三个保镖护着你，你早被人家给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