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岁的逃亡
“我看你小伙子人不错,今后能有前途。”
走在路上的杜需沙,想着吕教授的话,心里充盈着自信。
不觉之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他心里响起——那个乡下的预言。
“我的大孙子,于姥姥我能看到鬼仙,鬼仙刚才说了:杜需沙长大一定会有出息!”
这是大屯的于姥姥的嘶喊。
八岁的杜需沙自从见不到那个拾荒老人以后,在院子内就失去了唯一能相互交谈的伙伴。
春节前夕的一个突发事件,成为改变杜需沙一生的起点——起码杜需沙自己是这样认为。
那天正在院子里四处游荡,绰号叫白脸的男孩突然叫着他。
白脸比他大一岁,与他同住一栋楼内。杜需沙心里嘀咕着,怯生生地就走过去。原来,白脸一个人在院子转也无聊,正看见杜需沙,心血来潮,要和他一起玩耍。
“杜需沙,别害怕,我不打你,咱们一起玩一会儿。”
“玩什么?”
“玩打仗,砍煤球的。”
“什么规矩?”杜需沙有过他反复无常的教训。
白脸掰着手指,说:“两个规矩:一是,只能够砍烧过的粉色煤球,不能用实心的黑煤球,二是,一人在一个坑里,不许出坑越界。”
“不许赖皮!”
“对,不许赖皮!”
两个人到锅炉房后,从堆成小山高的已经烧过的废弃煤球堆中,提着衣角,用上衣装满了那轻飘飘的粉色煤球,再到院子里一块林地上,一个人选择了一个空树坑,彼此相距约十米,分别跳进自己的坑里,勉强露出头,就开始挥臂互掷煤球。站起来露出头就投掷进攻,蹲下去藏在坑内就防守躲避。由于投出的煤球已经燃烧过,所以很酥软,打到背上的声音很轻,也不疼。
然而不久,杜需沙就感到打在自己背部的煤球砰砰作响,感觉疼痛,拾起一看竟是实心的尚未燃烧过的黑色煤球。
“你犯规了!”杜需沙喊叫,“你用黑煤球了。我不玩啦!”
“呵呵,”白脸笑起来,说:“我不用了,别不玩。”
杜需沙想,在拿煤球的时候,一定是白脸趁自己没有注意,偷着拿了些废煤球堆旁边的黑煤球。杜需沙虽然生气,但也担心白脸的不高兴,就继续玩起来。
但是,就在杜需沙抱着头,把身体全部蜷缩在坑内,严密地躲避时,他感到一股股黄土夹着碎石,劈头盖脑地落在身上,尘土顺着领子口流进衣服里,眼睛里也进了土渣,好难过。他用衣袖抹去满脸的土屑,抬头一看,白脸正站自己坑旁的土堆上,一边哈哈地大笑,一边用脚向他头上踢着土块。
杜需沙猛地跳出坑,怒目与白脸对恃。白脸收起笑,眯起眼睛,扬起下巴,用鼻子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杜需沙,嘴一撇。
“你想怎么着?想找打?”
“你是赖皮狗!坏蛋!”杜需沙气得脸色煞白。
“坏蛋?你们全家都是坏蛋!满院子里的人谁都知道。”
“你再说一个!”杜需沙身体微微地战抖着,上牙已经打着下牙。
“我当然要说,”白脸用蔑视的眼光,盯着杜需沙,继续一字一句地说:
“你爸是大坏蛋,你妈是二坏蛋,你姐是三坏蛋,你是……”
杜需沙只觉得气血冲头,脑袋一片空白,不等他说完,已经从地上拾起了一块整瓦片,双手高举,呼地砸在白脸的脑门上。
杜需沙和白脸瞬间都愣住了。
瓦片在白脸的脑门上震碎,分开了两半,飞落到他们之间的脚下,在白脸的脑门上留在一抹灰土层,马上灰土层下涌出一股鲜血,接着血就一下子四处冒出,顺着白脸脸,象出大汗一样,立刻满脸淌满着鲜血。
白脸“妈呀”一声尖叫,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杜需沙隐约地觉得,不远处几个大人正向他们跑过来,喊着“抓住打人的那个小孩!”
杜需沙夺路而逃,冲出院大门上了大街上,一口气跑出五六里地,才停下脚。
到晚上借着夜色他潜回宿舍楼。
趁着姐姐熟睡,从门上的小窗翻进爸爸妈妈的房间,找出家里的自行车钥匙和一些粮票,并翻出了两毛钱,都揣进衣服里。然后下楼,打开了爸爸那辆飞鸽牌26自行车,骑上车就离开了。
在堆放在院子操场的水泥管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找了一个露天的水龙头,喝了些水,他蹬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打破人家脑袋的杜需沙骑着绿色的自行车,逃向乡下的于姥姥家。
于姥姥与他家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姥姥的坟就在于姥姥家自留地里,才使得两家人逐渐处成了像亲戚一样。自从姥姥葬在那里以后,妈妈经常带着他和姐姐,去给姥姥坟添土和烧纸,顺便给于姥姥送去些粮票;于老八有时进城的时候,会给杜需沙家捎带些新收获的老玉米和蔬菜。
他决定了:去大屯,去乡下,去于姥姥家。
他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院子,看到这里的一切人。
他心里感到一缕激动:新的天地就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去乡下于姥姥家的路,杜需沙很熟悉。自从姥姥葬在那里以后,妈妈经常带着他和姐姐,去给姥姥坟添土和烧纸,顺便给于姥姥送去些粮票;于老八有时进城的时候,会给杜需沙家捎带些新收获的老玉米和蔬菜。
杜需沙沿着公共汽车的路线:从和平里开始,按照18路的线路走,先到达小关,再按照58路的线路走,就能够到达大屯。
出小关就进入了农村,到大屯这一路,风景很好。
不宽的道路很长很长的,望不到尽头。道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过,暗红色的公共汽车上只有几个乘客,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赶车人在车上打着盹,几乎没有行人,道路安静又干净。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洋树,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地响,两边都是绿油油的农田,田里零星地有农民在劳作,远处有农家的房屋,房上的烟囱炊烟浮起。阳光明媚,天空晴朗,空气清新。
在这条路上,杜需沙骑着绿色的自行车,迎着太阳,听着鸟叫,享受着周围,远离开那个院子,心里无限地快乐和轻松。
过大屯车站站牌,路边就是个小煤场。从煤堆后向右手拐是一条的土路,土路穿着田间,很窄也不平,沿这路骑下去,大约不到三分钟的工夫,就是有许多房子的村子。
村子左手第三个房院就是于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