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身不由心
王家三妯娌娘家要近一些，可以当天去当天回，平日里来往更方便，所以她们每年都先紧着王春花，招待完她再回去。
今年虽然她难得多能多呆几天，该在家里陪着，但王大壮过两天还要带着小刚送她回去，这一来一回的耽误太久了，王大嫂还是收拾了东西，打算第二天就先回娘家去。
她整理好行李，王母给她备了年礼，拿了些钱，现在家里宽活些了，还是不能在亲家面前太丢脸。
王大嫂拿了钱，数了数，给婆母退了一些回去：“今年家里也不容易，还是少拿些吧。”
王母拒绝：“昨儿春花才给了些钱，家里够用的，不用担心，你拿着，你们三个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拿了。”
婆婆既这么说了，她也就默默的收下了，却不想王母对所有儿媳妇儿都是这样说的。
整理好行李，王大嫂就打算去做晚饭了，家里还有客，也不好吃得太简单，她想找儿子帮她烧火，才发现家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这一个个的，跑哪儿去了？”她敲了敲李明薇的房门，也没人应：“咋妹子也不在，她不是腿疼。”
王春花坐在院里磕瓜子，她天天看儿子练字，早看够了，见大嫂在找人，就给她指明了方向。
王大嫂还没到村口了，就远远的望见那乌压压的人群，这怕不是全村都来了吧。
看她过来，小刚兴奋的跟她招手，邀功道：“娘，你快来，我都会写你的名字了。”
王大嫂凑过去，看他写的字，确实跟李明薇之前给她的形状差不多，正想夸夸他，就听他要求道：“我这么厉害，晚上可以多吃一块点心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愉悦的心情一下就没了，王大嫂不愿再理会他，走到李明薇身边，低声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行，大嫂不用特意准备。”
在路上颠沛流离的那几个月，她在京城时挑嘴的毛病，已经被完全治好了，不用饿肚子她都能开心的想哭。
“你难得来，怎么能随便呢。”
王大嫂与她说话，视线却一直落在小刚身上，李明薇心头一动，低声问：“大嫂怎么不送小刚去读书呢，我看他还挺喜欢写字的。”
她教字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来写了会儿又跑了的孩子很多，小刚却是从头站到了尾的，虽然这里头有点她的因素，但也不错了。
王大嫂看了一眼坐在人群里，不停砸吧烟杆子的公爹，垂下了头，她握住李明薇的手，拍了拍：“妹子，你不明白。”
这件事不是她能做决定的，家里是公婆当家，所有的收入都在公婆手里，她身上除了她的嫁妆，就只有婆婆偶尔给她们的一些零花，拿什么送孩子去读书。
“你要真说起来，谁家凑不出二两银子呢，但年年都要二两银子啊，还得买书买笔，没一个是便宜的，我们怎么负担得起啊。”
“而且家里这么多孩子，凭什么只送小刚去呢，老二、老三都有儿子，要送不得一起送，这又是多少钱，他们字还没认全呢，家就没了。”
李明薇看向同样在场的，王家另外几个孩子，他们岁数虽小，却也听话，有两个树枝都拿不太稳，还在那儿卖力的戳戳戳，不让他们去也没什么理由。
这么多孩子，以王家的家境，能把他们养大都不容易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啊。
她听得出王大嫂语气里的无可奈何，却也无能为力，她手里是还有些钱，可让她全用在王家这群孩子身上，还是不太可能。
王家只是一个缩影，杏花村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家，而大楚还有许多个杏花村，这不是以她一人之力能改变的。
当年外公建议许久，最后还搭上了人情，才让先帝同意由各县拨款，在乡镇开办学堂，有那么多朝廷大佬支持，这件事也依旧不太顺利。
看柳逸竹考上秀才前，金先生那少得可怜的学生人数就知道了，一个镇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像杏花村这种小村子，别说束脩，单笔墨纸砚的钱，他们都可能出不起。
“唉。”
王大嫂笑：“好好的，你叹什么气？”
“就是突然觉得我太穷了，要我是大楚首富，我就给他们修学堂、请先生，让他们都能读书。”
王大嫂哭笑不得，妹子这个愿景是很好，就是实现的可能性太小。
想着妹子这会儿年纪不算大，有这些天真的想法也正常，王大嫂没太打压她，而是调笑道：“等你做了大楚首富，可千万别忘了嫂子，嫂子去给你干活，我要求不高，能顿顿有肉吃就行。”
李明薇一本正经：“嫂子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的。”
“哈哈哈。”
王大嫂被她逗得不行，笑得前仰后合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同时被那么多人盯着，她还有些不自在，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回换李明薇笑话她了：“大嫂还不好意思呢。”
“谁跟你似的脸皮厚！”王大嫂吐槽了一下她，突然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内心深处不知怎么有点信了她的鬼话。
她思考片刻，道：“这人啊，有时候自私一点也好，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就太累了，说到底，咱们只是普通人，尽力过好自己的就够了。”
所以外公才会过得那么累吗？
李明薇不知怎么，突然怔住，她是不是受外公的影响太大了，她逃出来不是为了抛开束缚，过几天简单日子嘛，怎么又在这儿杞人忧天了。
她才不要那么累呢，现在她只是个普通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上一秒才下定决心，不再管这么多的李明薇，下一秒看见一个小孩儿举起手，就颠颠儿的跑上去了。
“怎么了？”
“婶婶看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
“写得不错，你可以再写一遍给我看看吗？”
“可以。”
孩子兴奋的当着她的面写了一遍，她先温柔的夸赞了那个孩子，然后才跟他说了他写得不对的地方，教他怎么改。
带了小半年学生，她已经很会和他们相处了，没有一个孩子是希望你上去就骂他的，他们内心深处都是骄傲的，只有得了夸奖才会更加的努力。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天空又是一片昏黄，不知何处传来了呼唤声。
“人呢，吃饭了！”
呆坐的村民们这才回神，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天空，估摸了一下时辰，把自家孩子叫上，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