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拉锯
金先生放假那日交代她的《千字文》、《论语》，因为心情不好，耽搁了很久她才抄完，待墨迹干透，她便收拾好抓紧给金先生送过去了，回头金先生还要做成册子的。
她踏出院门，看沿街有好几户人家门口，都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和门神，恍然想起真是要过年了。
现在她也出不去，不说回京，连京城那边的消息都收不到一点，也不知道家中亲友是否都平安，外公年纪也不小了，唉，她到底是任性了。
想到这个李明薇还有一丝感伤，可她现在还不想回去，她认真思考着明年开春托唐大人给家里去一封信，不被家里逮住的可能性有多少。
一个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嘿，明薇妹子，你想啥呢，哥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也不应我。”
李明薇回头看去：“苏大哥呀，你还吓我一跳呢。”
“我叫你半响了，还吓着了呢。”苏老板调笑道：“你这妹子，耳朵不好使，胆儿又小。”
有些闻不惯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李明薇往后小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哎呀，没听见嘛，苏大哥叫我有什么事？你今天生意倒是好呀，这么早就收摊了。”
“没呢，刚才陈家当家的让我去一趟，我让我儿子看着摊呢，正好，你不是爱喝羊汤嘛，牛肉汤爱不爱喝？爱喝你张口，我到时候给你留点儿。”
“哪来的牛？”
李明薇记得杀耕牛是犯法的吧，他们以前吃的牛肉，都说是从关外来的，这里是更靠近边关，但不是都封路了，贩牛的人应该进不来呀。
“这咱们管不着，陈家那边有来路，他家人不多，说让我帮着杀了，留一半吃，一半给我卖，你要不要？”
“要。”
管它什么来路呢，好吃的谁不要啊。
“行，那我到时候给你留点儿，还得再过些天啊，他们是杀了准备过年吃的。”
李明薇应下，要求道：“给我留两根骨头熬汤，肉你看着弄，我想做个汤锅涮着吃的。”
家里正好有火炉，有煤炭，牛肉涮锅，真是想想都美妙，这冰雪天，吃着肯定贼暖和。
“得嘞，哥给你留嫩的。”
常年卖肉的人果然很上道，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李明薇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想着美食，她去学堂的路上都明媚了许多。
金先生就住在学堂后院，前院的大门白日都是开着的，李明薇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就自己推门进去了，她上二楼一看，二楼也没人。
“这金先生，大门开着跑哪儿去了，不怕东西被偷啊。”
她嘀咕两句，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准备离开，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嗯，琴音，有点儿难听的琴音。
李明薇是擅琴的，琴音向来圆润婉转，这个人却弹的十分停滞晦涩，一听就是个新手，而且琴也大概率有些问题。
年休学堂无人，她下意识的以为是金先生在弹琴，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他，推开能看到后院的那个窗，嘲笑道：“金先生，您是在锯木头吗？”
“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活儿还是找个年轻人来做吧，别伤了腰。”
李明薇趴在窗口，探出头去，对上了后院三个人的目光，她呛了一下，看着楼下手还放在琴弦上的柳逸竹，扯起一抹尴尬的笑容。
刚还夸了儿子弹的好的王婆子，一双狭长的眸子，不悦的盯着她。
金先生笑得不行，调侃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哪敢锯木头，就是请的年轻人锯的。”
李明薇承认，她刚刚有些草率了，此刻她只想逃。
“你今儿来做什么？”
“书我抄好了，给您送来，您回头检查一下吧，我先走了。”
李明薇啪的关上窗，就听见金先生喊她：“你钱不要了？”
她又开了一个小窗缝：“没事，不急，什么时候给都成。”
“对了，金先生，您一个人怎么过年啊，我定了牛肉做牛肉涮锅，您要不要来参与一下。”
其实每年都会有镇上的学生父母，来请金先生一道回家过年，只是他不好推了这家去那家，人家要说闲话的，就统一都拒绝了。
只柳逸竹，他们家就母子两个，年年都过来陪他，给他做年夜饭，一道吃了再回去。
这会儿李明薇邀他吃牛肉，他还有些惊奇：“你哪儿定的牛肉？”
“您不管嘛，苏大哥说有就是有，来不来嘛，来我再去跟他说多给我留点儿啊。”
金先生知道她说的是肉铺老板，那就是真的有了，不过他还是摇头：“不用了，牛肉可不便宜，给你省点儿钱吧。”
李明薇撑着脑袋，撇撇嘴：“我用得着你给我省这点儿钱嘛。”
“说得跟你很有钱一样。”他看向柳逸竹道：“我都是和逸竹他们一起过年的，你不用担心我。”
“行。”
知道他有人陪，李明薇就放心了，总不能过年还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她把手搭在窗户上，打算关窗走人，金先生看她的动作又急忙叫住她。
“你会弹琴吗？”
李明薇看了一眼柳逸竹，又看了一眼王婆子，果断摇头：“不会。”
“你上次还说你会。”
“有吗？”
金先生斩钉截铁：“有。”
被戳穿了谎言，李明薇也不尴尬，都是在大街上打过架的人了，她现在脸皮超级无敌厚。
她无语道：“那您还问我干嘛。”
金先生笑笑，邀请道：“下来展示一下嘛，我都听了好几天锯木头了，想清清耳朵。”
柳逸竹面带些羞色，有些期待的望向李明薇。
李明薇摇头拒绝，她嫌弃道：“就你这把琴，弹出来永远只能像锯木头。”
柳逸竹有些失望的表情落到金先生眼里，他静默了一刻，争取道：“不都说好的琴师就算再差的琴，也能弹出好的乐曲吗？”
“那是骗鬼的，好的琴师用的琴都是成千上万两的。”
就是她的琴，也得上千两，宫里她那个前妯娌，有好几把都是无价之宝，上百年的古琴。
金先生看着他那二三十年前，花了十多两买的琴，陷入了沉默，他记得当时买他的时候可心痛了，要不是书院里要教琴，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王婆子不屑：“说的跟真的似的，还成千上万两，小小年纪，就知道吹牛。”
看她那模样，李明薇现在就想掏出几百两砸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