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时初见她
严辉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天天气很好，好到严辉至今还记忆如新。
那天天空干净湛蓝，万里无云，微风和熙。有个女孩站在槐花树下，美得比那片璀璨金黄的槐花还要耀眼。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上衣和一条洗旧的牛仔裤，脚上的小白鞋上蹭了一层灰，鞋边上还沾了一小块泥。简单甚至略显粗糙的穿着却丝毫不减她的美丽清新。
一阵微风送来，轻轻吹动她的长发和衣角，也吹动了严辉的心。
跟他见过的许多许多女人相比，她实在是太过普通。长相不算明艳靓丽，身材也谈不上傲娇婀娜，但那一双眼睛却有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蛊惑。
乌黑湛亮的，比远山泉水还要透彻干净的眼睛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更显深邃、迷离、神秘又遥远，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哀伤被压抑在那双浩淼如烟的眼睛下，严辉只远远一望，心口就微微一颤。
很多年后，严辉忍不住想。
爱上人也许就是在这么一个瞬间，在这样的夕阳下，穿着朴素的女孩一眼的脆弱如琉璃，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里。
后来，他居然是在帮扶对象的家里见到了她，她居然就是这公益家装的设计师。
也许这就是缘分。
那天下午，他突然心血来潮，叫上孙杨一起过来探访工程情况，正在和工程师傅聊天呢，就听见几声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严辉转过身，刚好与那双静川明波似的透亮眼睛相遇。
那女孩子竟有一双如此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似乎在闪动着光芒，像星光又像波粼，她乌亮幽黑的眼瞳仿佛有着旋涡般的吸引力，只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要沉沦在她的眼睛里。
而她嘴角的笑意却是这么客套冷静，眼睛的主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说了句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礼貌客气，但不热烈。
看来，她并不认识他。不像其他女孩子，见到他的时候眼里都是欲望的光芒，挖空了心思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他走了出去，趁机近距离端详了她。
她有一张鹅蛋小脸，一双清澈水汪的杏仁眼，眼上是两道弯弯的浅眉，小巧的鼻尖，粉嫩的唇，无一不是恰到好处。
聊天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是荷花上的雨露滴落在地上一样砸中了他的心。
严辉听着他们聊天，咬了口她递过来的米糖，香甜酥脆，甜到嘴角都不由得带了笑。
如果说上次是心血来潮，那么后来那次呢？
那天周末，严辉依然安排了工作。早上跟合作方吃了一顿价格不菲却食不知味的早餐，又打了一会的高尔夫。似乎这已经成了常态，他享用着最好的吃穿用度，但极致的奢华已经带不了给他太多的快乐。
吃完午饭孙杨送他回家，刚开出不久，严辉却让他调转方向，往援助家庭的方向开去。
这次对这个家庭的积极让孙杨都略略愣了一下。可惜路上又耽搁了点事，快到村口的时候天空也开始滴答滴答下起了雨。
天气不佳，严辉的心情突然有些急躁。
他微微皱了眉往车窗外望，却正好看到一个略显慌张的身影正冒着雨往前跑，她把包挡在头顶上，一步两步跑得格外谨慎。
严辉突然就笑了。刚刚的烦躁和此时心里的安定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严辉火速下了车，自己在车尾箱拿了把伞，然后让孙杨把车开得远远的。
他自己快跑两步，把伞往她的方向遮去……
女孩好一会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她转过头，漆黑清澈宛如两汪深泉的眼睛有些意外有些吃惊。
但是一怔之后，她就笑了：“原来是你啊。”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水清透，素净的一张脸因为眉目舒展突然展示了惊人的美丽。跟那天站在树下，一脸哀伤落寞的女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惹人心疼，一个令人心醉。
“你准备去哪儿？我送送你？”
“其实我准备去吃点面再走。”女孩放下头上举着的包，对他一笑：“就在前面不远，你要一起吗？”
“好。”未尝不可。
雨声纷杂，地面湿滑。
严辉撑着伞，尽量往她的方向靠。在这雾蒙蒙、阴湿湿的背景下，严辉看到她露出的那截白皙细长的脖子，觉得白的像光。
不知是路太短，还是时间过得太快，很快就到了她说的面店。
眼前的女孩头发被微微打湿，大概是因为淋雨受冷，脸色和嘴唇有些微微的苍白，像雨中摇曳的一只荷。
但她弯弯的眉，微笑的眼角，都表示了对这一场小雨毫不在意。
她用力地甩了甩包包上的水，又在门口的地垫上蹭了蹭鞋底，迈步走了进去。
严辉点的是一碗牛肉面，而范念念要了一碗肥肠粉。
严辉平时忙于工作，讲究效率。除了应酬的时候要刻意放慢速度，他平时吃饭总是吃得很快，一碗面很快见底。
刚刚在外面吹了风，又淋了点雨。现在舒舒服服坐在这么一个温暖的小店里，吃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面，浑身都热乎了起来。
他放下筷子的时候，范念念才吃了一半。于是他端起店里粗糙的茶杯，边喝着店里的劣质茶水边等她。
眼前的女孩专心致志地在吃着粉，专心致志到头都没抬。餐厅的灯光照耀在她头上衬得她的肤色雪白透亮。两道弯弯的长眉仿佛墨笔勾勒，脸蛋没有追求刻意的瘦，甚至还有少许婴儿肥，五官细腻柔和，让她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注意到她拿筷子的手指纤长而白净，指甲很整洁，没有做什么华丽的装饰，修得短短的圆润润的。
因为肥肠面下了麻辣，她吃得脸颊微红，嘴唇红红润润，鼻尖上微微沁了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她慢悠悠地又极为认真地在享受着那碗肥肠面。随着咀嚼，她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一样很是可爱。
严辉心里觉得很是舒坦。
他在这样奢侈、繁华而又乏味空洞的生活中挣扎太久，竟因为一碗肥肠面，觉得生活也变得生动静美起来。
吃了面，严辉厚着脸皮跟她一起去搭车。
女孩叮咚叮咚投了几个硬币，扬了扬零钱袋说要请他坐车。
太逗了，这些年，可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坐车。
后来，他们在地铁的中转线上分道扬镳。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地铁里给孙杨打电话，其实他此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迷了路的他却似乎为自己的心灵找到了归处。
今日，夕阳如画的风景里，严辉的心也莫名变得如醉一般。
这样的夕阳，这样的夜风，这样的花香，忽然令人心悸。
他此时也像喝醉了一般，仿佛有些无法掌控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只要轻轻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她白瓷般光滑细腻的肌肤，他还想紧紧挨近着她，好让她也清晰地看见自己。
“念念，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