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陈阿婆家的聚会
自出差回来后范念念过了一段颇为忙碌的日子，虽然休假期间也请了其他同事帮忙盯进度，有问题也会及时沟通解决，但毕竟还是有些工作积压着要自己跟进处理。估计肖译也是一样的，两人在各自的工作轨道上转啊转，忙到多数时候只能通过手机联系，直到周五晚上两人才见了一面，选了家烤肉店吃约会晚餐。
这家店是霍九九之前极力推荐的，一看肉纹及颜色就知道都是上好的肉，厚厚的五花肉放到烤盘上顿时就滋滋冒油，好不诱惑。
肖译拿着肉夹仔细地翻转肉边，范念念在旁边看得垂涎欲滴。
“明天要出去逛逛吗？”
“明天不行也，明天要去陈阿婆家吃饭，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公益项目，话说装修尾声的时候刚好赶上我脚伤，还没看过现场怎么样呢。”
“我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够忙的了，没想到女朋友比我还忙，约会都没时间。”
范念念吐了吐舌头：“哎呀，偶尔为之，偶尔为之。”
“主要是明天陈阿婆办乔迁宴，托了人特意打电话给我，老人家开口总不好意思不去的。”
肖译给她夹了一块肉：“我是逗你的，你这么认真地解释，反而显得我很不近人情了。”
“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干脆也回去加个班好了，赶赶进度，星期天我们再找个地方逛逛。”
“好。”
范念念笑笑，她仔细捻了叶碧绿的青菜，涂了蘸料，裹了两片烤得鲜嫩冒汁的五花肉，递到了肖译的嘴前。
周六，吃过早餐刚过9点半，范念念就收拾东西出门了。把前几天特意买的腰椎按摩仪带上，又在村口买了几包老人奶粉和儿童奶粉。
到的时候大门大开着，陈阿婆、郭大姐和小军三人正坐在客厅里择菜，看到念念进门，陈阿婆就着急着要起身相迎，范念念担心她一着急摔了跤，赶紧快走两步过去。
阿婆把手往身上的围裙蹭了蹭，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哎呀念念来了！念念来了！来了好啊！我还怕你们不肯来。”
“阿婆住新房，哪儿不肯来的道理。必须要来啊，住新房就得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才是。”
“是，是啊， 是啊。”许是热热闹闹这几个字触动到了阿婆，许是想到了她可怜的儿子和儿媳妇，陈阿婆突然就红了眼眶，范念念看着她苍老浑浊而热泪盈眶的眼睛，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郭大姐赶紧顺了顺阿婆的背：“对！热热闹闹的好！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能哭，得高兴！”
“高兴！高兴！”陈阿婆擦掉了眼角就要掉下的眼泪，咧出一个
笑来：“这么多好心人帮忙，我是真高兴！以后的日子都要高高兴兴地过才是！”
“来，吃颗糖！”小军乖巧地端过来一个红盘子，里面堆了满
满的糖果：“念念姐姐你吃颗糖吧！祝你以后日子都甜甜蜜蜜的。”
“小军真乖，也祝你以后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范念念拿了一颗糖捏到手心里，心疼又欣慰地摸了摸小军的头。
“别站着别站着，快来坐下试试你亲自挑选的沙发，可真是又软
又舒服。”
范念念准备坐下，才想起手里还提着东西：“阿婆，我看你腰椎
不太好，所以给你买了个腰椎按摩器，待会你试用下。还给小军和你买了几包奶粉，一点心意，希望你们别嫌弃。”
“哎呀！你怎么还买东西过来！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一点小心意。话说我好些日子没来，还没看到最后装修成什么样，不介意我参观参观吧！”
郭大姐：“哎哟，你自己设计的房子，哪儿有不给参观的！来，
我带你走一圈。”
原本的房子不仅漏水，通风和采光也是需要优化的。范念念当时把餐厅、客厅、卧室之间的非承重墙体全部都给拆除了，这样就可以大大改善采光不足和通风不畅的问题。
而且原来的走廊很狭窄，范念念特意借用了主卧一点空间拓宽了一点走廊，还在墙体镶嵌了可折叠的扶手。这样日后如果老人需要轮椅的时候就有充分的活动空间了。
老人的床就设置在近门的地方，方便如厕的时候不需要走得过远，床边安装了个扶手，方便起身的时候借力，范念念特意在进门的地方和床头都设置了灯源开光，方便老人起夜时随时可以控制光源。
儿童房范念念也做了长久的考虑，小孩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可能不超过2年他就不再喜欢奥特曼或者超级飞侠。所以儿童房范念念没有用卡通元素而只是刷了淡淡的浅蓝色，靠窗做了一个写字台，靠墙的一侧做了延伸，做了个 mini 落地书柜，方便孩子做作业学习。
考虑到日常只有婆孙两个人吃饭，所以餐厅里选定的是可以抽拉折叠的餐桌，日常不占地方，如果日后有客人来，可以抽拉出来，变成大餐桌。
玄关柜，厨房柜等都是根据老人的和小孩的身高量身定做的。
柜子不会过高，下方的抽屉也不会过低，解决老人弯腰难，蹲下难的难题。
最重要的是防滑，老人和小孩都怕摔，因此范念念特意在厨房和洗手间、阳台等都选择了遇水变涩的瓷砖。最重要的洗手间也安装了防滑的扶手，甚至做了可以坐着洗澡的设计。
范念念把角角落落都逛了一遍，这里敲敲，那里摸摸。不得不说
跟设计图的匹配度也有99了，李师傅团队的工人们本来就技艺精湛，而山海公司在资金上也向来慷慨，这次范念念选用的都是可以拎包入住的好料，所以出来的成品委实不差了。
“阿婆，这房子住的还舒适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方便的？”
“舒适舒适！住进来的每一天都睡得踏实，感觉哪儿哪儿都是量身定制的一样。”
“哎呀！你看，你都来了这么久还没给你倒茶，我真是忙糊涂了。你坐一会，我去给你泡杯茶去。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渴。再说了，就是特意早点过来帮忙的，
你们要都准备好了，那我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陈阿婆：“你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人多力量大嘛。”范念念很快去洗了手，一回来就熟手熟脚地
帮忙择菜，陈阿婆和郭大姐怎么拦都拦不住。择完了菜范念念又凑去厨房帮忙洗菜拍蒜打下手，陈阿婆和郭大姐推辞了几次无用，干脆也就放弃了。
十一点多，张山海和李师傅他们都陆陆续续到了，趁着阿婆和郭大姐出去招呼客人，范念念顺手就把剩下的两个菜也给炒了。
等郭大姐招呼完客人，给大家伙倒好茶回来的时候发现范念念第一个菜都已经准备起锅了。主厨的位置被挤，郭大姐突然就从炒菜的变成了端盘子的。
范念念正在炒菜，就听到李师傅响亮的声音：“诶！念念那妹子怎么还没来？”
陈阿婆：“念念一早就到了。”
“那怎么没见她呢？又溜去哪儿看房子了？”
郭大姐：“她正在……”
“正在当大厨呢！”范念念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冲郭师傅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可以开饭了！”
“哟！小丫头片子还有做菜这手艺啊，那必须得好好尝尝啊！走走走，吃饭去！”
李师傅搂着张山海就往餐桌跑，范念念这才发现客厅里还有两个人，原来严辉和孙杨也来了，严辉这会也起了身，正眼里含笑地看着她。
几人很快落座，今天郭大姐还特意备了红酒和饮料，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看大家都斟上了酒，陈阿婆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今天大家能来，我特别高兴也特别感激。这段日子我住在这新房里总是想，要不是大家帮忙，我这个老太婆和我这个可怜的孙子还得住在漏水的房子里，哪儿有今天这幸福的光景。今天能在这样好的房子里招呼大家，都是大家心善帮的忙，也实在是我的福气。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大家都赶紧端起杯子，李师傅最是快人快语，阿婆话音刚落就
听到他响亮的声音：“这么说就客气了，能帮上您的忙那也是我们积的福气！这房子虽然修好了，工程虽然结束了，但以后要是需要用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郭大姐：“是是是，李师傅热心肠，我们都把你当自家人了。今天在场的都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后要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也请大家不要嫌弃。”
除了范念念和孙杨杯里倒的是饮料，其他人都倒了红酒，李师傅和严辉都是很爽快地都抿了一大口。
郭大姐笑着给范念念夹了一大筷子红烧鱼：“今天最辛苦的就是念念了，一早就到了，明明是客人，却干了不少主人的活。”
李师傅：“我们念念妹子就是标准的人美心善，话少干活多。哪个菜是念念炒的？我得来试试她的手艺啊。”
范念念：“我可不敢邀功，我就是炒了最后两盘青菜而已，其他大菜可都是郭大姐做的。”
李师傅：“能炒个菜也不错了，现在这年头还有多少女孩子会做饭啊。我看你平时都忙得昏天暗地的，以为你也是天天叫外卖的主儿呢。”
范念念笑了：“确实是天天叫外卖的主儿，不过也备着几招养活自己的技能。”
严辉伸筷子夹了一口范念念炒的青菜，品完微微点头：“这个青菜炒得火候刚好，青翠碧绿、咸淡适口，原来念念手艺还不错。”
“小时候我爸妈比较忙，所以从小就锻炼我要学会做菜喂饱自己。所以……”
“所以，小军你也要赶紧学会做菜，以后帮奶奶忙哦。”
范念念给小军夹了块红烧肉：看着他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清澈如水。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吃饭聊天，一直到三四点才散了场。
李师傅今天喝多了酒，连走路都是晕晕乎乎的，大家都不放心，就让山海把他先送回去了。严辉和孙杨也早就出了门，范念念准备走的时候被陈阿婆拉住又多聊了几句，等提包出去走到路口的时候，才发现严辉和孙杨正站路口。
“我们今天开了车来，送你回去吧……”
“啊……”范念念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在等她。
“不用，我去搭地铁就好了。”
“不过是捎你一段，跟我们客气什么？难道你担心我向你讨要车费吗？”
范念念正想推辞却发现严辉早已经笑着把后门打开了，她思索片刻也就干脆笑着说了声谢谢，低头进了车。
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向前开去，范念念拉好了安全带，正掏出手机告诉肖译准备回家了，就见严辉突然转回头来。
“听说这附近有处花林很美，要不要兜过去看看？”
“看花？”范念念愣了愣，随后想起来：“嗯！是有一片花林很美，我之前还去过呢，就从前面路口拐过去，你要是没看过的话可以去看看。”
不久就到了黄槐林。
许久没来，这片黄槐花开得是更加茂盛了。
孙杨下了车却没跟着他们往花林走，说是有个重要电话要打。于是只剩下范念念和严辉两人慢慢往花林方向走去。
阳光是金的，这遍野的花是金的，就连眼前的人在严辉眼里，也是金灿灿的。
上次他就是在这里遇见她的。
那时，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但如今，他们已经站到了一起。
严辉转头看向正在认真赏花的范念念，此时她拿着手机，仰着头对着一树丰丰盈盈的黄槐花在认真地拍照。今天的风有些大，吹乱她两鬓的碎发，她随手整理了一下别到耳后。她的眼睛又清又亮，就像此时这天上的云，坦坦荡荡，一尘不染。
严辉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睛，似乎她的唇角只要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卸下满身的防备和疲倦。
他的地位、他的收入早早决定了在感情上他是被追求，被挖空心思的对象。争先恐后涌上来明示暗示表示好感的大有人在，比她好看比她艳丽比她家世更好的更是大有人在。但这个女孩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她似乎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就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宁静。只要望她一眼，就会被她那双纯净乌黑的眼睛所吸引。她的眼睛会直率地望着你，真诚坦率，不卑微不骄傲，还带着些体谅和温暖，大概谁被这样干净的目光注视，都会有同样的感受。
范念念找个块石头坐了下来，低头似乎在发照片。
严辉也坐了下来。
树荫下，风凉，偶有虫鸣，就这么静坐着也很是舒适。
“你怎么会想做建筑设计？”
“为什么想做建筑设计？”范念念抬头愣了愣：“好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好像最近一次回答这个问题是在我入职面试的时候呢……”
“那时我告诉他，这世上能永久传承的东西不多，一个是文字，一个是建筑。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比伦有空中花园，泰国有泰姬陵，希腊有巴特农神庙，中国有万里长城，有故宫。每一个建筑都代表了一种文化和一段历史，我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建造那样有代表性的建筑，但是当下就是未来，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建筑，不管是多小的房子，如果是当下使用建筑的人能感受到舒适和幸福，而下一代，再下一代的人再回头看时可以领悟到每一栋建筑里传承的意义和文化，那我就觉得所有的付出没有白费……不过这话说得太远了，而且这个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更加真实的原因是……”
范念念笑了笑：“更加真实的原因是，高中毕业选志愿的时候我们家开了好几场激烈的讨论会，我妈想让我学理，我爸想让我学文。我思来想去，唯有建筑是融合了艺术的美感和理性逻辑的学科了，如此皆大欢喜，两边都不得罪。”
严辉哈哈大笑，笑得连躲得远远的孙杨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美如油画的花林里坐着一男一女，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严辉此时笑得眉目舒展，很是舒心，像这天边舒展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