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眼万年
很久年后范念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只是一眼，一个瞬间，那个人就占据了心里全部的位置。
而时长，是一生一世……
范念念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自己正坐在树下乘凉。
15分钟前她作为伤病员下了场。
今天是新生入学军训的第一天拉练，但教官是一点都不客气。
喊号子，练军姿，唱军歌。
烈日炎炎下，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在背后留下一层浅浅的盐层。
汗水顺着额头、脸颊顺流而下，不敢擦。腰酸背疼，腿肚子打抖，不敢动。范念念一直咬牙坚持，但15分钟前她突然感觉一阵晕眩，整个世界开始打转。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发冷，狂冒虚汗。
正当她想：“完了完了！要栽了要栽了！待会会是脸先着地还是屁股着地。”的时候。浑身黝黑闪光的小教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在她啪叽摔下去之前迅速扶住了她。
不晓得过了多少分钟，范念念才感觉到那种眩晕感稍微好转。
教官叫了旁边的两个同学送她到医务室休息。两个被点名的同学受宠若惊，别说是送医务室了，只要不在烈日底下晒太阳！就算让他们陪到医院他们都心甘情愿！
不过，所谓医务室，其实就是在大操场的两棵大树下拉了张大帐篷，一个校医伯伯坐在那里喝着枸杞水摇着蒲扇，等着拯救这些大学新兵里最先倒下的弱鸡。
范念念往前一看，帐篷下面还有两个脸色煞白的姑娘。还好！虽然她很弱，毕竟也不是最弱的，起码不是第一个倒下！这么一对比，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
医生给她做了基本检查，让她喝点盐水后就让她坐在那里休息。
送她来的两个女同学也偷偷蹭了会帐篷下的凉意，偷了会懒。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到队伍里面去了。
范念念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纳凉，看着一个个绿色方块和一张张汗涔涔的脸，心想这也算因祸得福。毕竟范念念从小就不是爱运动的孩子，能坐着就不想站着。
眼前有朗朗的军号，头顶是树木葱茏，这样坐在树下吹风纳凉多舒坦多惬意啊。
不过，如果这片操场里种的不是香樟树而是果子树那就更好了，此时真是正是水果成熟的季节，此时要是能随手摘下什么荔枝龙眼或是柿子桃子都是美哉乐哉。不然种些什么玉兰桂花的，千树百花开，随风送香来也是极美的。
范念念望着身旁的大树开始浮想联翩，直到一个长身玉立、俊朗挺拔的身影闯进了范念念的视线，她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转过去。
隔着一道栅栏，操场外，校道上，那人穿梭在阳光里，仿佛携裹着这世间的所有美好而来。
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孩。以前初中高中，好看的男孩不在少数，但范念念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
与此同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等小时候咬牙切齿背过的古诗词以及“丰神俊逸”、“天资卓绝”等这些字词就像弹幕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
他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长裤，但身形高挑而挺拔，看起来格外气质卓然。
灯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落斑驳而安静的剪影, 照得他的侧脸温和清隽。在这样璀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上仿佛有隐隐的光泽流动。
他云淡风轻地穿过绿意盎然的林荫路，不过几米，转入校道，消失不见。
范念念却迟迟收不回眼神。
后来的几天，范念念穿着绿军装站在炎炎的烈日下，眼前时不时还是会浮现那天在树荫下一撇而过的身影。
原来有些人，真的天生就会发光的。那么一抹光，闯入她的眼眸，从此就光亮了她的一辈子。
范念念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他。
也没想到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心情会如此雀喜。
迎新晚会的会场，范念念受宿舍三大仙女的重托提前到会场来霸位。
没办法，三位小仙女都说如此意义重大的晚会必须要盛装出席。所以三个人在宿舍里，一套衣服一套衣服地试，一双鞋一双鞋地换，搞得好像要登台演出一样，但她们明明就是去做下围观群众而已啊！
范念念既懒得化妆又懒得换衣服，又实在给不出什么服饰搭配的好意见，于是自动请缨过来占座。
那一天露天的舞台布置得是美轮美奂，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动感的音乐交错闪烁，光影交替间把这夜晚渲染得无比青春绚烂。
舞台下面两排是预留的教师座位，桌上早已立好各系亲爱的人民教师的姓名立牌和一瓶一瓶摆得端端正正的矿泉水。第二排往后则都是学生观众席，黑压压挤满老生新生。
作为应届的新生，第一场迎新晚会自然也是要来凑个热闹的。
范念念努力寻了好位置，但等待许久丁小苗他们却迟迟不来。范念念艰难地守着四个座位，心里焦急得很。手机已经快没电了，再不来等下手机关机，人一多就更不好找了。
相比范念念的焦急，坐在旁边的两个女生看起来就很闲适了，他们的穿着打扮很是青春靓丽，青涩的脸庞看着也是大一新生。
两人从入座开始就一直头凑着头窃窃私语，饶是范念念不想偷听，奈何位置太近，两人有时说话又都比较激动，因此聊天内容时不时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知道吗？听说信息学院挖过来一个天才的代课老师。”
“天才？能有多天才？能在我们学校当老师的，不都得是数一数二的吗？”
范念念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毕竟她们学校的资历和入学分数线摆在那里，教室里随便一抓都可能是某个省的“天才”少年。 在这个学府里面，“天才”不是少数群体，尤其是要给这些“天才”做老师的不都得有两把刷子吗？何足以大惊小怪。
“据说这个代课老师4年读完小学，2年读完初中，高中的时候为了避免太早上大学才刻意没有跳级，后来上了大学，2年修完了大学4年的学分，17岁大学毕业又接着硕博连读。我们还在念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博士毕业了！”
“真的假的！是不是太夸张了！”
“没有夸张！我同乡的师姐正在帮信息研究院的教授做课程，在办公室里听说的，据说是我们学校的某个主任好说歹说挖过来的。”
“而且重点是！长得特别帅！”
“有多帅？”
“额~我也没见过，但是我师姐说跟年轻时候的张智尧差不了多少，就是仙飘飘的那一种。”
“张智尧是谁？”
“额~张智尧我也没见过，那反正就是很帅的意思吧~”
噗!范念念边听总忍不住要偷笑，心里不禁想：能有多帅？天才不是一般都长得智慧又低调，艰苦又朴素吗？
正偷笑着，范念念的电话就响了。看到丁小苗来电，范念念赶紧站起来按了接听，准备给几个盛装打扮的大美女指路：“我在……”
没想到，一抬头，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范念念没看到三大仙女，却正正瞥见她这一个多月心心念念的人。
有些背光，看不清脸，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范念念那时那刻，脑海里突然就涌现出王小波的那首诗：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