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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生命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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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哥打不打?”石墩子兴奋的问到。

    “打,”杨二郎咬牙半天点头了,“把咱们的木筏子全部拿来。”

    秋豆子伸头看山坡下,十多头都是大野猪看着真有点危险,如果不打会更危险。

    “田穗,你跟着你疖子叔去搬木筏子过来,俺们在这里挖坑道,”石墩子低声对他说完。

    “豆子,我们不留下了,把壳子送过去再回来,”杨二郎爬过来拉着秋豆子倒退爬了出去。

    走前跟石墩子交代了一下,俩人扛着铁锹急匆匆的走了。

    ……

    商秋端了一碗饭送来锅屋给拐豆子吃,他醒来后坐在火堆边浑浑噩噩的好几天了,眼里完全没了生机和活意。

    “豆子吃饭了,他们几个进山都好天了还没回来,”说完走到对面坐下烤火。

    “六嫂对不起,要不是因为红珠,大院现在一定过的很平和,孩子们……”他突然住嘴说不下去了,孩子!他唯一的亲骨肉一点都不像他。

    商秋用火钳子拨着火,对着火苗出神的发呆,她没有打断拐豆子的自言自语。

    田穗娘原本要进来的,听见说话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大豆子,你晓得我名字的说法吗?”

    拐豆子停下话语摇摇头。

    “我原本不叫商秋的,叫“商幕”意思结束和晚了的意思,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爹就去找了算命先生给选了两个名字,如果出生是男孩就叫“商秋”,女孩就叫“商幕”。”

    “我爹是我们那儿有名的篾匠,我娘是我们那个小镇有名的漂亮姑娘,一个图手艺有饭吃不受穷,一个图姑娘长的好看美,经过媒人的撮合他们成亲了。”

    “成婚后我娘也过了一年快快活活的日子,第二年他们就开始了争吵不休。”

    “我爹的性格就像杨继业一般,为人敞亮热情真诚,镇上谁家有事都可以来家里找我爹去帮忙,哪怕家里有一把刀悬在我娘的头上,都不耽误我爹出去帮人的脚步。”

    “那时候我们家还有不少人借着学篾匠的名义,来家里白吃白喝的,我娘每天睁开眼就是做不完的家务,烧不完的饭,洗不完的衣服和锅碗瓢盆。”

    “终于我娘忍不下去了,她愤然装了衣服回了我姥爷家,头两天回去我爹是没什么感觉的。”

    “第三天我们家那些学徒撑不住了,没人伺候吃喝洗衣服的,又被人伺候惯了再让自己动手就难了。”

    “于是他们一人一句的,在我爹耳边说我娘这不好那不好,还说哪家的女人不伺候一家老小?实在不听接回来打一顿就老实了。”

    “只有我两个师兄拼命的护我娘,只要谁说我娘不好,他们就往死了跟人打架,两个孩子加一起才十六岁!”

    “后来也许我爹良心发现了吧!也或许他自己体会了从早忙到深夜干不完的家务活,看着鼻青脸肿的师兄们,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给这个家带来的累赘。”

    “我爹清点了来我们家一年的学徒,通知了他们的父母过来,当场让他们编个花篮子出来。”

    “那一天我们家从热热闹闹的大院子,到瞬间如同鸟兽散尽一样,院里只有留下了少量的几个师兄。”

    “我娘被人劝回来跟我爹继续过日子,她回到家看两个师兄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发誓再也也不离家走了。”

    “她刚回来那一年我爹也老实了一阵子,周边附近的人有事需要帮忙他也会推脱掉,这对我娘多少鼓舞了不少,直到我娘怀上了我。”

    “一般有手艺的人家都喜欢要男孩,这样家里的手艺就能一辈一辈的传承下去,我爹也不例外,第一时间听到我娘怀了的时候,连夜坐汽车去山下找先生买名字回来。”

    “从那以后我爹的嘴里都是我儿“商秋”!”

    商秋说到这里嘴角上扬笑的有些平淡。

    “随着我娘的肚子大起来,我爹又故态萌发起来,总有人以我娘怀孕为名给他贺喜,他也是来者不拒的,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

    “镇里谁家有事了,也总会第一个跑过去帮忙,镇里谁家的事都比我娘重要,就在我娘快要生我的那天晚上,她肚子疼的厉害,让我爹赶紧去找稳婆来帮忙,然后再坐汽车去找医生回来。”

    “我爹自然没说的骑着车就出门了,偏偏遇到了镇里有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家好像抽水的龙机头坏了吧!她刚好来找我爹去帮忙修。”

    “我爹二话没说骑车带她去了她家,大概以为修机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没想到硬生生的修了一个多时辰,完全忘记了我娘正在等着稳婆救命。”

    “那个寡妇有一个相好的,天黑了来刚好撞见我爹骑车要回去,两人自然而然的打了起来。”

    “后来有人听见打架的声音了,都跑出来拉架,我爹坚持说他就是来修水机头的,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他还让那个寡妇自己说清楚。”

    “她说了吗?”

    “说了,说的暧昧不清的,这下两人打的更拉不开了,我娘被人扶来的时候我爹打的正凶呢!”

    “直到他看见了我娘了才记起正事来,愣神的功夫吃了亏,起来像发泄一样打回去,两人都打红了眼,那人看我娘大着肚子在边上不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斧头,直接劈在了我娘的肩膀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才清醒过来,平日受过我爹帮忙的人,抓住那个寡妇要她说清楚。”

    “她看出了人命了,才说两人都是清白的,真的就是修了水机头。”

    “我爹害怕的要背我娘去找医生,她咬着牙推开了我爹,也就在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彻底的死心了吧!”

    “偏偏这个时候我要出生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生下我,我被人抱着给她看的时候,脐带都来不及剪断,我听人说她是睁眼看着我走的。”

    “因为这事我娘死了,在我们附近的村子还演变成了桃色新闻!我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东家一顿西家一顿的,我爹也没有续娶,带着我跟师兄们每天都是专研编篮子。”

    “我小时候很叛逆的,镇上跟我同龄的孩子欺负我,一遍一遍说我爹跟寡妇的事,我哭着回去问爹是不是真的?他不回答就默认为是真的,从那以后只要谁说我就跟他打架,我打到他不说为止。”

    “我们家天天都有人来找我爹评理,他每每道歉完,没什么表情的坐下低头编篮子,有时候编一天,有时候编一天一夜不说话。”

    “而我开始对他充满了仇恨,我们父女俩都是倔强的性子,谁也不想打开心门去和解亲情。”

    “我爹不愿意我学编篮子,我就像上足发条的钟,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编东西,我睡觉的房间里保留下来的篮子,每一个都保留了我初学时刺破了手的印记。”

    “我唯一无意识学的东西,大概是就是跟我师傅铁算盘学的珠算了,一直坚持了很多年都没丢弃过。”

    “后来大一点了,我爹还逼迫我学了很多的东西,他好像把我当成一个男孩子养,我逆反的心再起。”

    我就把我所有听到的那些年的事,编织成了利剑一遍遍向他扎去,我宁愿被他打死都不学他要求的东西,就这样挨打也变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我甚至还跑去了那个要再婚的寡妇家,她成亲那天我大闹了一场,我把所有不堪入目及恶毒的话,当着众人的面都侮辱给了她和我爹,因为我的恶闹她再婚的事也黄了,后来听说受不了被人指点还上过吊。”

    “我闹完回来为此还病了一个多月,很虚弱的时候我梦里就虚构了我娘的样子,想象她哄我、责骂我的样子,我最想知道她美丽成什么样子!还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愚夫?”

    “病好后我离开了我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我们父女俩很多年都没再见过面了!”

    “后来我病的不行了,医生必须要求亲人在场,我才让他通知了我爹,其实我早已看淡了生死,也放下了对他的怨恨,他年纪大了我并不想让他过来在受一次痛苦,也或许不是痛苦而是生命的过客,看一眼放下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直到他来了,我躺在病床上听见他对医生求到,只要我每天躺在那里就行,别的他不奢求什么……”

    “我被你六哥从山上背回来活下来,我就对自己说,我重活一世一定要坦然得失,不过分看重一切,一切皆以自己自在为主。”

    “所以他送走棒梗的时候我并不愧疚,他与他爹娘形同陌路的时候,我也是随之任之,人不能逃避自己做的任何事,别人替你做的决定都是经过你的同意的,如果事事都需要别人理解开慰,那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

    “我曾经对你六哥说过,我留下是因为我过的无拘无束自在,我离开是因为这些东西都缺失了,他束缚不了我,就像我跟我爹永远做不到相互包容和理解。”

    “我以我的方式在活着,他以他的方式在忏悔,我们就像过两个身不由己的陌路人,不想看见对方又不得不面对彼此,如果我自己不放下远离了,最后不是我疯了就是我爹疯了,我们都将会以残酷的刀盾败而退场。”

    “我从来不苛刻自己,我很轻易的就原谅了我自己的错,我对我自己很宽容的,你也应该学学我,做人很不容易的!”

    拐豆子满脸泪痕的看着商秋,她始终都是淡淡的笑着诉说过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像很老的老和尚讲经一样温和包容。

    屋外的杨二郎靠在墙边心里都发颤,抬头看向大朵大朵的雪花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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