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寒冬二
爷三个鬼鬼祟祟来到大院猫着看了半天没人来,杨二郎快步来到后门口看,铁锁都还是锁死的,他拿出破布裹锁上打开门。
“快过来,”他回头对着两个儿子招手。
之前这一带漂的人都没有了,应该是官府差衙都给捞干净了。
“屋里什么东西都不许碰,把带来的破衣服包着鼻子嘴还有手脚,”杨二郎反手插上门厉声叮嘱儿子。
两个孩子看他爹罕有的严厉也不敢大意了,纷纷从背筐里拿出破衣服裹的严严实实的。
院子里到处都是泥巴和烂草絮子,整个院子被洪水淹过的不成样子。
杨二郎领人来到前院墙角徒手掰了半天,还是田块看不过眼了,从腰上摘下小凿子给他爹用。
“爹这是什么呀?”糖块看他爹费力的凿地砖,什么样的砖被泡了雨还这么坚硬?
“什么吃的砖吧!你娘自己做的,要不是俺们庄稼人不允许用灰砖盖房子,你娘就自己烧转盖了,她当时让人挖了地窖出来,这窖口还是亲自让我做的,说是封个百十年都可以不腐不烂,”杨二郎说着话用了吃奶的力气撬活动了一块砖。
左右挪动了一下,把砖抽出来手伸进去猛的拽了一下,起身拉开地上的盖子,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田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爹,我跟哥哥几乎在大院长大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个地窖?”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这是后来整修院子你娘偷偷让挖的,除了你邢爷爷知道外,再没人知道了,这里存放的都是俺们做糖用的工具,还有俺家糖方用的石头块子,”杨二郎拎着手里的皮灯带头下了地窖。
地窖很大,干绷绷的一点没受过渗水漏水的困扰,糖块举高灯笼看,半地窖堆好码好的布袋子,还有做糖用的工具。
靠近下来的位置码了二十多袋粮食,五背筐半人高的药材,还有封紧的二十多坛子烈酒,“娘这准备的也太齐全了吧?”
杨二郎咬着灯笼走到墙角边扛起一袋石头,顺带拿了一只木桶上来,走到木头井架边踢了踢,示意儿子带上去用。
爬上院子他放下袋子交代不让烛火靠近,又爬下去扛了一袋粮食、拿了几副药、一坛子烈酒。
“糖块进去拖一个大盆子出来用,”杨二郎说完裹着衣服去后院拿了铁锹大扫帚过来前院。
田块要帮忙被他给阻止了,大盆拿上来倒了一坛子酒进去,把铁锹把放进盆里泡着,扫把等着用完就烧了在新做一个,山上的竹子多的是。
井架放好绳子拴上开始打水上来泡石头,木盆里的石头水瞬间像是滚开了一样冒泡,他拿着葫芦瓢开始对着院子一瓢一瓢的泼水。
糖块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二话不说来井架边上不停的打水泡石头。
铁锹把泡了一个时辰拿出来擦干净水装上,爷三个开始清扫大院子,泡好的石头水抬出来对着屋前屋后泼了一夜,
天亮后整个大院子清爽了不少,插死门继续打水泡石头,抬到各个房间的床出来麻洗擦,每个房间里还洒上烈酒,关紧门窗让它慢慢杀菌蒸发。
整个大院彻底搞干净用了五天,最主要清井用了一整天,不得不说两个男孩子还是很有劲的,弟兄两人一边嘿呦嘿的喊着号子,面不红气不喘的就把他爹松下去摇上来!
“你们在家里插死门,不是我喊开门不许开门听到了没?”杨二郎不放心的一遍遍叮嘱儿子。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
杨二郎得了儿子们的保证,穿着破棉袄一路小跑着徒步来到城门。
府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口进出的人稀稀俩俩的,他在旁边蹲了半天看情况,感觉看不出什么来大着胆子上前。
“官爷,这城门是打开了吗?”
“瞎呀?敞开的大门看不见吗?”守门的人不耐烦的回答到。
“不是官爷,”杨二郎左右看看没人赶紧给了他一个荷包。
“俺就想知道城里的人封了能出来吗?俺叔在城里困了一年了,也不知道熬过去了没!”
守城门的士兵一摸荷包,脸色和悦了很多,“你想带人走?”
杨二郎闻言顿时眼睛明亮了起来,“官爷可以带人了吗?”
士兵余光看了没人才开口到,“瘟疫已经控制住了,但是城门只开不给出入,你若想带人出来,后天晚上亥时过来交五两银子,那时候正是知府大人家护院出入的时间,你们可以混着跟出去。”
“谢官爷!”杨二郎感激涕零的从破袄子里拿出一个银簪子送上,有了消息他一路狂跑着回了大院。
当夜就带着两个儿子上山去看陷阱,陷阱里跑了五六只果子狸还有几只兔子,他直接把猎物背背带儿子回了家。
“去了好几天就打这些?”商秋奇怪不已。
“天太冷了动物都不出来。”
听了太冷了商秋也没追问,晚饭吃完上床休息,杨二郎才对商秋说了实话。
商秋听了也没发火,起身在墙边淘了半天,“咱们现成的银块子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都是银票要不你带几张吧!以防万一用的。”
杨二郎接了钱也没睡觉,轻手轻脚的套着马车开门溜下了山,来到了大院凑合了半夜,天不亮就来到府城等着,直到那个士兵出来开城门,他赶紧上前递了钱过去。
“几家人?”士兵摸着银子感觉不像五两。
“三家人官爷!”
“进去别逗留城南巡兵要来了,到了悄悄拆了木条别伸张,等到晚上亥时末出来,别走早了那时候正是我巡逻时间,”士兵低低的交代完。
“官爷明白了,”杨二郎进了空空的城里坐上马车就疯狂往城西冲去,正好城里还都是处于黑夜里,没有半个时辰他赶到了自家院子。
跳下马车对着门上的木条就开始劈。
“爹,是不是解封了?”石墩子一骨碌爬起来,看着要亮不亮的天问到。
大山叔也迷迷瞪瞪的醒了,他们爷俩睡的小屋跟大门就一墙之隔,故而街上什么动静他们最先知道听到。
石墩子赶紧穿上袄子,光着脚跑去开门看情况,“六哥……?”
杨二郎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后推,还把马绳放他手里挥手让进去,他自己把门口的木架子拆干净扫干净。
大山叔穿好衣服跑出来,看见院子里马车后面还拖着一辆架车,也就是一匹马拖了两辆车。
“怎么回事?”
“爹,是六哥来了,”石墩子跑去趴他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门很快被打开又关上了,一切都没发出声音来。
石墩子把马拴去牲口房,准备把车也解了。
“墩子,别解晚上出城用。”
“解封了吗?”大山叔一听出城激动了。
杨二郎摇摇头拉着他进屋才说到,“我打点了守城门的士兵,晚上亥时末咱们跟着知府家护院混出去。”
“现在不能出去吗六哥?”石墩子提着鞋走进来。
“出不去,我是趁换巡逻的机会跑进来的,城门口每天都有好几班士兵来回穿梭,根本走不出去的。”
“让晚上走就晚上走,别挑剔了,”大山叔郑重的说完。
“叔你们怎么样了?早知道我早回去接你们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月的暴雨,刚开始还以为下三四天就结束,谁知后面七八天了都不停,我感觉不对劲去山下接郑大叔一家,才发现山下的水深到膝盖了,冒险把人带回的山上。”
“想在回头接你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府城早早的关了城门!”
大山叔父子哀伤了半天才回到,“比起左邻右舍的伤亡,俺们几家只有你邢婶子母子和墩子娘走,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什么婶子……她们……?”杨二郎瞬间眼泪涌了出来,“我要是早点去接你们……”
“跟你没关系,我娘跟邢婶子她们都是得了肺寒去的,去年冬天太冷了六哥,你不知道沙溪村家家户户都挂了白幡,要不是六嫂提前弄了药,俺们几家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呢!”石墩子走过来低声抽泣的说完。
“墩子说的是实情,好身体的人都抵抗不了干寒,更何况她们还病病歪歪的?狍洞差点都去了!”
“暴雨下到第三天,你邢叔去大河边看水涨的吓人,就回来通知了几家人赶紧走,俺们根本就没被洪水困过,谁知道来府城走一半被通知落城门了!”
“还是你邢叔调转车头来了这个院子,也得亏了你这个小院子!后面即使洪水涌进城里了,俺们爬上屋顶拉着帐篷也就躲了十来天,那时候个个身上都带了熟水和馒头。”
“十多天后水退了俺们还有吃的和熟水,当天退水下去就开始清井,晚上就熬药喝了预防,其他家即使躲过了洪水,后面也是渴死在家里。”
“生病了没有药官衙还不给出去,人烂屋里能不生病吗?”
“婶子她们都是在这屋里走的吗?”杨二郎眼含热泪的问到。
“根子哥不是的,他去年冬在沙溪村走的,我娘跟邢婶子在这边走的,其实不走活着能受好大罪。”
“根子哥走的时候嗓子眼里都是血痰,村里郎中说这是冻肿了心肺,整天躺床上咳嗽的缩成一团,看着还不抵去了呢!”石墩子说完两行清泪爬满脸颊。
“狍洞呢?”
“他早早的穿了皮袄子,每天都练六嫂教他的那什么拳,身体看着病弱竟然扛过来了,除了四月在屋顶淋雨那十多天受了潮汽,慢慢吃药也吃过来了。”
“天还没亮六子你赶紧去睡一觉,晚上全靠你赶马车跑了,有什么要说的俺们出了府城再说,”大山叔看杨二郎带着血丝的眼睛,晓得这几天他肯定忙碌奔走忙坏了。
杨二郎默默的点头,跟着父子俩去了小房间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