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妹控
周念吃得少，旁边两人吃得快，不到七点，三人就从大排档出来了。
贴近盛夏，白昼被拉得很长。
接近七点，天边仍蓝橘交缠，炽热的风时不时拍打在脸上。
驼非看了眼手机，先行离开，“我去接顾女神下课了，你们自己回去哈，改天再约。”
人影一拐，接起电话消失在街巷尽头。
姜陆潮也说：“走吧，送你回去。”
示意周念走前面。
周念其实还不太想回去，故意表现出膝盖很疼的样子，慢吞吞往前挪。
走了两步，姜陆潮实在看不下去，“这么疼？要不我背你？”
周念杵在原地没有动作，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哥哥，我现在还不太想回去。”
姜陆潮回过身，路灯自上而下打下，将他的脸照得有点黑，“理由呢？”
傍晚的风凉飕飕的，周念看他神情不是很好，有点心虚，“我不是不回家，我只是……”
“嗯？”
“我只是……”情急之下，周念脱口而出，“今天下午，在学校，有人跟我表白了！”
“所以？”
“那个人……看起来挺有排场的。”
姜陆潮眯起眼：“怎么，拉帮结派？”
学生会……姑且也算是帮派吧。
周念点点头，真假掺半地说：“他约了我下周二，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就想问问你。”
马路边偶有车呼啸而过，姜陆潮环着双臂，眉头稍蹙起，“就这事？”
声音依旧冷淡，听起来挺不屑的。
这事还不够？
周念温吞地说，“还有……”
“嗯？”
“今天下午上物理课，说到了上次那道选择题……确实选c，但是老师的解释我听不懂。”
这句倒不是假话，周念确实没太搞懂那题运用的新知识。
姜陆潮的面色这才缓和，拎着周念的书包往肩上一挎，单手抄兜，往前抬了抬下巴，“走吧，路上给你讲。”
……
姜陆潮的车停在周念校门口，距离这里两百多米的直线位置，需要穿过一座天桥。
七点过了一刻，天幕陷入暗调的蓝。
周念一步一停地爬着天桥的阶梯，姜陆潮拎着她的书包，慢条斯理跟在后头。
夏季的风温和拂而过，周念下意识背过手压了压裙摆。
往后瞥了眼，姜陆潮正低着头往上走，目光像是落在桥下。路灯闪过，将男人耳钉和伤疤照得痞气又骇人。
跟着往下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收回视线。
周念的手机振了下，是陈思瑶发的消息，没来得及看就秒撤回了。
-
走到校门口准备骑车时，姜陆潮手机响了，示意周念等一下。
“喂……嗯，没事，服务器出问题确实是我们这边管……”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大，夹杂着淡淡凉意。
周念抱着书包站在姜陆潮的机车之后等候，高大车座帮她挡下了大半的风。
那一头，姜陆潮从耳边拿下手机，用扩音器外放声音，一边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
隔着零散的风声，电话那头传来是一道女生声音，干练地报着数据和代码。
有时对方停下来，姜陆潮便应一声。
“嗯，下一个。”
低沉自然的嗓音，俨然是相处许久的默契。
应该是槐南那边和姜陆潮共事的女生吧，他只是说不谈恋爱，又没说不和女生来往………
想来也是，优秀的人总是互相吸引的。
周念低头看了看自己，幼稚的校服衬衫，擦破的膝盖、弄脏的袜子……以及，为了和他多相处一会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拙劣的借口。
忽然觉得自己好卑劣。
……
“想什么呢？”
姜陆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跨上车座，动作自然地垂下一边胳膊给周念做扶手。
周念抓着他的胳膊爬上机车，正要把书包背到身后。
姜陆潮却说：“书包抱前面，不要背着。”
周念愣了下，“为什么？”
“风太大了，背后面阻力大。”
周念一知半解，但还是将书包抱在了胸前。然后隔着厚厚的书包，揽住了姜陆潮的腰。
夏季的衣料薄得可怜，如果没有书包隔着，两人的躯体几乎严丝合缝。
周念可以不介意。
但姜陆潮不能。
车灯亮了起来，照亮空气中的晶莹雨丝。
下起雨来了。
-
那题本来也不难，就是要画辅助线，姜陆潮没法再在路上跟周念讲清楚，索性跟周念回去说。
周冠飞是初三班主任，平时忙得很，这时还没回来，房子里就两个老人在，见姜陆潮送周念回来了，这才放心回屋睡觉。
二楼一片静谧，周念按开电灯，带姜陆潮进房间，从客厅搬了一把凳子进来，顺手要带上房门。
“开着吧。”姜陆潮说，“透透气。”
周念又把门打开了。
“喜欢收藏唱片？”姜陆潮问。
上来进来没仔细打量，这回站在窗台前，才注意到立在窗边的齐齐整整一柜唱片光碟。还挺稀罕的，才15岁一个小姑娘，收藏的老唱片年纪比她人还大。
“嗯。”
说到唱片，周念的心情不自觉明朗了一点，“有些是二手店淘的，有些是在论坛上跟人买的。”
“哦，那什么歌手比赛，想好唱什么了？”
“没想好。”
“那这琴呢，比赛弹琴加分吗？”
上回来就看到了窗口的钢琴，一直盖着盖子，也从来没见她弹过。
周念回答得模棱两可，“看看吧。”
见姜陆潮坐下，周念从书包里抽出卷子和草稿本推了过去，“我们老师说这题确实超纲了，用的是高三的知识点，所以我不太懂。”
姜陆潮正在手机上回消息，看起来挺忙的。
“嗯，你先做别的，这题我一会给你写。”
“好。”
周念收回视线，低下头写练习册，除了学校规定的练习，她还用自己买的习题册刷题。
周念觉得自己不算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她的成绩比别人好，来源于做得比别人多得多的练习。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天赋，或许是她记性还不错，做过的题型再遇到很快就能想起来。
但要比较起来，周念还是会羡慕那些天资聪颖的人。
譬如像姜陆潮这种。
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课也不上，就能成为满绩点保送的顶尖存在。至少，周念参加了那么多次竞赛，还没有获得过能保送到槐南大学的机会。
“在做课外练习？”声音突然凑近。
周念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对于自己可能不如姜陆潮聪明这样的认知有些羞于承认，因此在那阵薄荷味气息逼近时，突然动作很大地盖上了自己的练习册。
矢口否认，“没有，是学校的作业。”
“跟谁要抢你作业似的。”
姜陆潮哑然失笑，把草稿本推了过去，最上一行列着物理老师今天说到的定理，下面是针对这个定理展开的推算，使用了高一时学到的理论，将定理的推导过程详尽写了出来。
周念看了一遍，豁然开朗，小声嘟囔，“我们物理老师没说得这么详细。”
意思是，我其实还挺聪明的，这次是意外。
耳畔一声轻笑。
“知道了，你物理‘也还行’嘛。”
尾音拖得懒洋洋的，夹着一点戏谑。
“………”
周念耳廓一热，心说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多久之前的话还记得。
“行了，赶紧写吧。”
姜陆潮看了眼表，“再陪你半小时，有什么不会的，抓紧问。”
周念微微抬头，书桌前的闹钟指向七点半。
钟面玻璃反光倒映着姜陆潮的身影。
他慵懒地抄着口袋，头颅后仰靠在椅背上休憩，浓郁眉眼紧闭，脸上淤青已经消得看不出踪迹，五官依旧明朗得晃眼。
黑色短袖垂坠下来，敛去了初见时那样骇人的压迫感，更显出几分，少年意气风发。
长得真好看。
周念突然这样想。
下一秒，懒洋洋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好像能勘破周念心理似的。
“好看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周念做贼心虚，飞快低下头，“我在看时间……没有在看你。”
姜陆潮一声闷笑，低沉温柔，却引得周念耳朵更红了。
“啧，不打自招啊，周念。”
“………”
“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念心虚地低头写作业，房间里逐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沙沙笔刷声。周念偶尔抬头瞥过钟表玻璃，姜陆潮低着头在手机上回消息。
接近八点，姜陆潮起身准备离开，拎起手机揣兜里，被周念拉住衣角。
“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她突然说。
姜陆潮停下，“哪一科？”
“不是……”
周念其实想问他。
去竞赛、去创业、去聊项目，就没有怕过失败吗？
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矫情，就摇了摇头，“没有。”
“行了，早点睡，别想东想西。”
姜陆潮揉了揉她的脑袋。
走出房门，背影顿了下。
“对了，你今天说那个，给你表白那男生。”
周念转过身，“嗯？”
姜陆潮侧站在房门口回过头看周念，身体吞没在黑暗中，面向周念的那侧脸被灯点亮。他的下巴轻抬，眼皮半掀半合，看起来困倦得不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和怠慢。
“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
“他要是还来缠着你的话，就跟他说，你哥是个混混头子，特喜欢打人。”
“还他妈，是个死妹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