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见
“这老头专挑下大雪没人的时候来，自己带了u盘，放的都是一些老歌，俺也不爱听，他自己搁里面舞着，一身埋汰样。实在不行，兄弟你先进去坐一会儿，等他走了后，想放啥放啥想跳啥跳啥，酒水饮料钱另付就行，都是自己人。”
老板带领着他来到吧台，王骏还没出声，老板就调配了vodka，脸上堆砌着笑容，说:“老铁来杯伏特加暖暖身子，一会收你60就行了。”
面对着强买强卖，只好回应老板，之后，王骏便找沙发坐了下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舞厅中央有位老人独自跳着交际舞，仿佛那不是一个人在舞蹈。
“也许有个人存在吧，只是我看不到。”
走向老板，倚靠着吧台，“老板，来杯香槟，”说着，王骏抬手指向那老人，“送给他。”然后结完账坐回了原处。
收到酒的老人，径直朝王骏走了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小伙子，这酒很不错，多谢了。看你面生，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王骏一听，眉毛一紧，诧异的说:“不会是这里流传的张氏的爱情故事吧”
“哈哈哈，小伙子，确实是的。”老人回答着，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看了看时间。
“那我大概就知道剧情了，就是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大火无情地使二人阴阳两隔。老一辈的故事，没想到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听着王骏的话，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小伙子，你帮忙看一看现在几点了。”
“您不是戴着手表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无奈之下，王骏从大棉衣里面的兜子里掏出了手机，用面部解了锁，然后对老人说:“凌晨12点整啊，和你手表的时间一样的。”
“终于结束了!”老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什么结束了”
“既然12点了，我给你讲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吧”
“哦吼，有意思，说来听听。”
“20年前，适逢知识青年向北拓荒，张氏便是知识分子中的一员。小张面容普普通通，憨厚老实，一张大众脸。直到高考恢复，知青返乡，而张氏早已习惯了极北的生活，家中也无值得牵绊的人，于是留了下来。昔日好友前赴后继的走完，他孤独的时候只能哼唱着当时的流行歌曲。张氏走到了合作社的储物仓房门口，听见了有人在里面唱着伊萨科夫斯基的《红莓花儿开》，节奏欢快。凑近窗户瞧见在煤油灯灯光下，那人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簌簌飘落的花朵，如深山中的明月，使他如饮佳酿，走失了神志。不觉间，张氏爱上了仓房中未曾谋面的女子。”
越听越熟悉，老头真的是一字不漏的把陈思宇讲的故事又讲述了一遍，“老人家，打住，这故事我听过，和刚刚我和你说的是同一个故事，后续剧情我也都知道。”
“我真的太爱她了，真是一见钟情，之后我鼓起勇气，向她表达了我内心的想法，她呢，也同意和我交往。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直到她与我道别的那一天。”老人回忆着。
“小张，我想父亲了，我准备要回家。”女人穿着一身花布衣裳，扎着两根麻花辫，笑嘻嘻的对面前的小张说。
“好，你去吧，我等你。”
女人很是疑惑的说:“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没有家。”小张失落的低下了头。
“可是我不打算回来了，我父亲给我在首都安排了工作，我想和你一起去大城市打拼。”
“那，那，那我们还能见面吗”不觉间，小张眼角竟流出来了眼泪，虽然他极力掩饰着，耐不住悲伤涌上心头，早已逆流成海。
“或许吧。”
是啊，或许能再见面吧，那万一没有再次见面的缘分呢？小张每日都想着这些。
“那之后呢，你做了什么”此时的王骏已经惊讶的掉了下巴，没想到这流传几十年的爱情故事的男主角居然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可是，此时的他也只能算惊掉了下巴，直到听到老人下面说的，王骏才知道掉下巴算不得什么，听了下面的话后，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年三十，我邀请她来我们最初见面的库房，请她最后跳一支舞。她真的好美，首都配不上她，河洲配不上她，只有这皑皑白雪、点点繁星才能配得上面前舞动的爱人。我推翻了煤油灯，径直走了出去，顺手锁上了仓门。如今，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
此时的王骏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般，恍惚了神志，“20年!”
“对，二十年前，两分钟前的昨天。”老人家的脸上一脸祥和，淡然的说道。
王骏不知道该和面前的老人家说些什么，面前的老人，按照时间推算，大约也就是40多岁知天命的年纪，可是头发早已花白，花甲的老人都不见得有面前的老人苍老。
二人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老人起身要走，王骏仍旧面如土灰，张口说:“二十年的追诉期已经结束，你已经不再是罪人了，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老人听到了他的话，却依旧没有转身，边走路右手边挥了挥，似乎在与王骏道别。
王骏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杀人犯逃脱了20年，在法律追诉期的最后一天和自己相遇，居然是自己陪着他度过了最后有罪的日子。
“不对，他不是挑衅我，而是要——”
王骏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向柜台扔了钱，急忙追了出去。可是，天地白茫茫一片，早已没了踪影。
黎明，远处的天边散发着绚烂如梦幻般的光芒， 划过夜之天幕， 繁星点缀其间，不忍离去，宛若天际飘来的火光，那是极光。
“有罪之身怎配得上你，现在的我，总归能去看一看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