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搞什么幺蛾子？
曾经，兰萧尘受过最严重的伤，还是在冥界与君容比试的时候，被君容没收住的剑气震伤的。
那个时候，深刻的伤痕就在距心脏不过两寸的胸口，鲜血直流的同时，触目惊心的红肉向外翻腾着。
但兰萧尘也只是强忍着皱着眉，甚至在君容为他疗伤的时候，不要脸的轻笑一声。
言道：“别以为你伤了我就是你赢了，就这点伤，无非是蚂蚁咬过一样，白临帝君，你的剑气也不怎么样嘛。”
那时他知道兰萧尘是故作坚强，但现在，床上的人痛苦的翻滚着，每一声从牙缝中泄露出来的闷哼声，都比曾经的剑气重上千倍百倍的扎在了君容的心窝上。
曲千石和灵医早就已经很识趣的出去了，现在厢房内只剩下了驻在床边的君容，和床上来回打滚的兰萧尘。
像是干涸的湖水被被烈日烤干之后，在贫瘠土地上剧烈翻滚的金鱼，张着嘴极力的想要吸去一点氧气，可通身金黄色的鳞片快被太阳烤化了。
而君容，他只能做广翰无垠的沙漠中，唯一一个踽踽独行的侠客，一滴水也找不到，面对金鱼难以承受的干裂，只能在一旁无助的看着。
他想帮忙，却什么都做不了。
兰萧尘额间的魔钿若隐若现，被体内的两种毒性牵制着，想要破体而出的同时又被狠狠压制，拉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君容…”兰萧尘强力的扯回一丝理智，苦苦哀求道：“别看我了，出去吧！”
君容并没有动作。
兰萧尘眼神氤氲地看着他，“我求求你了，真的别看我，出去吧…”
面对这样不确定的毒性，兰萧尘不知道自己在强力忍受的过程中会不会失控，会不会伤害到他最爱的人。
更不知道，自己被两种毒性牵扯，会不会变成什么可怖的样子。
他最脆弱的时候，不愿让君容看见，就像曾经在天界的时候，每每与君容相见时都要将自己好好捯饬一番一样。
在最在乎的人面前，永远想保持最美好的样子。
可君容怎么能答应他，现在根本就不是让兰萧尘自己去面对的情况！
君容没有听兰萧尘的话，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尽量帮助兰萧尘控制体内的毒性。
——
兰萧尘再次睁开眼时，还是晚上，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连天上的点点繁星都看不见。
看来他已经昏迷了最少一天了。
向床尾瞥去，君容正闭着眼趴在床上，睫毛在烛火的晃动下扑闪着，如深夜时，殿内女仙侍手中的轻罗小扇。
他很欣慰，心中感激。
还记得曾经在凡间的时候，君容溺水，他也是一直守在床边，最后也忍不住困意，渐渐的睡着了。
曾受四十庭杖的时候，君容也是在床边照顾了他许久。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君容对他的关心却从未变过。
这份真心，兰萧尘只想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生怕一个不留神，再给弄丢了。
刚想抬手抚摸对方的眉梢，才发现外面这只手正被君容死死的握着，已经有些麻木了。
轻微的动作弄醒了睡的并不踏实的人，君容见兰萧尘醒了，慌张的凑上前去，关切的左右检查着。
“醒了？怎么样了？身上可还疼！胸口可还难受？胳膊可还不舒服吗？”
君容慌里慌张的样子惹的兰萧尘微微一笑。
“没有，不疼了，倒是你，这样睡了多久？胳膊不麻吗？”
君容哪还有功夫管自己的胳膊，只想着兰萧尘的胳膊。
将人的衣袖掀开时才发现，之前疯狂上涨的黑色藤蔓现在终于老实了下来，虽然没有去除，但总算是不在肆意疯长了。
君容总算是舒了口气。
曾任帝君三万载，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也是因为关心则乱，这样失措的时刻，君容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正用温水擦拭着床上人被冷汗浸湿的脸蛋，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扣门声。
木门被推开后，现在外面的，是曲千石。
看见兰萧尘醒了，曲千石纵然没有表露出来，也在心底舒了口气。
即便对床上的再厌烦，但是极渊鬼王若真的死在潦芜山，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到时候天界在给他安一个蓄意报仇的罪名，岂不成了三界的罪人。
虽然兰萧尘在三界之内也并不讨喜…
“醒了？”曲千石走过去之后，站在床边，语气并没有多和善。
他虽然冷淡，但兰萧尘却十分善解人意，很精明的在这冷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关心。
微微颔首一笑：“是，醒了，真是不巧，不能遂千石族长的愿了。”
曲千石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也没好脾气的回了一句，“要死也出去死，别死在我的潦芜山。”
不想吃亏的兰萧尘刚想回嘴，却被君容一眼瞪了回去。
意思是他刚醒，让他好好休息，莫要逞能…
兰萧尘只好悻悻地点点头，就此作罢。
门外起了冷风，曲千石走过去将仅剩的一点缝隙也关上了。
他挥手一变，空中悬浮着一块深绿色的方块。
“这是钟灵铜，你们不是为了他而来吗，神树恢复了，钟灵铜也焕发生机，现在你们可以将他拿走了。”
君容将钟灵铜收进衣袖内，还想说什么，尚未开口，就被兰萧尘的手拽住了衣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兰萧尘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想问曲千石要竹业方柏。
但是现在的情况他们都亲眼所见了，潦芜山离了竹业方柏，就像鱼儿离了水。
紧紧是树木枯萎，就能让整座大山陷入一片荒芜之中，若是他们真的将竹业方柏连根拔起，那这座山说不准会顷刻之间变成一片平地。
为了他一人的性命，牺牲山中众多生灵，这样的事，兰萧尘可做不到。
——
离太上老君规定的时间还有许久，兰萧尘想让君容带着他在这片大山上转转。
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竹业方柏恢复生机之后，潦芜山连下了三天的大雨。
他与君容齐肩站在竹业方柏之下，抬头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木，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了兰萧尘的脸上，映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君容看着这样的兰萧尘出了神。
良久之后，冷不丁的开口，“其实，我们可以试着取一根树枝试试看的。”
兰萧尘笑着摇头，“不可，竹业方柏灵根汇聚，每一根枝叶都直接关系到树干的生机，我们取下了不要紧，潦芜山有可能又要干旱荒芜几年了。”
“反正都已经荒了这么长时间了，在荒些日子也不是不行。”
兰萧尘和君容转过身时，发现曲千石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曲千石闲庭信步的走到他们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倒是理所当然。
“虽然我这潦芜山之所以这样荒芜，罪魁祸首在你，但是念在你舍命修复聚元丹的情况下，功过相抵，我们之间就算一笔勾销了吧。”
兰萧尘笑笑：“能一笔勾销自然是好的，但是为什么肯让我们折竹业方柏的一根树枝呢？”
兰萧尘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曲千石虽然为人冷淡，不近人情，不通情理，但是心却不坏，也是这六界之内不多得的人才。
这样心善的一个人，能帮助他也不意外。
纵使兰萧尘已经看穿了曲千石的内心，这位趾高气昂的蛇族族长还是要逞个强。
他不屑的瞥了兰萧尘一眼，冷哼一声：“我当然是看在帝君的面子上，帝君造福三界，数万年来对我们潦芜山不薄，只要是帝君有需要的地方，潦芜山的大蛇小蛇都应该义不容辞，至于你…”
曲千石看兰萧尘的眼神中真的充满了厌恶：“你就仗着有帝君这个摇钱树和聚宝盆，就躲在被窝里偷摸摸的乐吧！”
兰萧尘：“……”
回到天界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曲千石对君容这样的崇拜，仰慕，敬佩，独独对他总是冷眼相看。
真的只是因为他曾经放过烧了潦芜山吗？
若真是这样，也总不能在他为修复聚元丹抛弃性命之后，还依旧对他趾高气昂吧？
而且兰萧尘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曲千石每每看见君容的时候，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孔雀开屏一样。
每每与兰萧尘一同并肩而站的时候，曲千石总是刻意的挺胸抬头，像是在跟他比较一样，颇有争宠的意思。
结合这一系列的分析，兰萧尘觉得，曲千石一定对君容有意思。
从兜率宫出来之后，兰萧尘一直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任君容走的再快，他也总能提高速度，将人甩出去好几米远。
这样的拉扯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提速时，君容直接利用经历闪到了他的面前。
给兰萧尘吓了一跳，差点直愣愣的撞上去。
“你搞什么幺蛾子？”君容怀着双臂，疑惑的挑眉问道。
兰萧尘瞥了他一眼，不想与之过多纠缠。
往左迈步的时候，被君容同样左跨一步，挡住了。
再次往右迈步的时候，被君容同样右跨一步。再次挡住了。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