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路的少年
邪兽巢群藏匿的区域降水丰沛，洞外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袭击林地，一个瘦弱的身影杵着树枝一瘸一拐地寻找庇护所，兜帽根本防不住豆大的雨珠，修长的睫毛因雨水和血水粘连在一起，眼前一片模糊，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满烧伤，他是受帝国禁军征召的辅军，幸亏有这场天降的大雨，他逃得一命。
只是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坏，虽没遇上什么豺狼虎豹，但慌不择路下径直往灾厄林中环的方向跑。
“前面……那是烟？”他隐约看到有袅袅黑烟往天空中冒，再仔细定睛一看，那烟的源头分明是一处山洞。
“太好了！咳咳。真是太好了。”兜帽下，半大的少年眼前因为泪水更湿润了，他在发烧，耳边一直有嗡嗡的低鸣，他采集了一些止疼退烧的草药，但根本没条件处理，山洞里有烟，说明有人，说不准是和自己一样逃到这里的辅军。
“不用死了，呜呜呜。”当初被强征入伍的时候他妈妈抱着军爷诉苦，他的爷爷当年跟着老爷北上，回来的只有一抔灰，他的父亲五年前跟着老爷南下说是响应王国召唤，至今未归。
少年的妈妈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可以干农活的年纪，这些老爷的狗腿仗着一纸文书就要带走她家最后的男丁。
然而任凭她痛哭流涕，哭得肝也碎了肠也断了也无法留下自己的孩子。
少年倒还心大，得知自己只是负责跟在禁军后面给老爷们烧火做饭洗衣服还挺开心的，他常给愁眉苦脸的同僚打气，说帝国禁军可是睥睨八方的雄师，就没有他们打不赢的仗，当他们的火头军安全得很，还有国家补贴，只需要缝补衣物生火做饭。
他时常觉得自己的运气比爸爸和爷爷的好，至少他还有望回去找妈妈，他算过了，攒起来的饷银足够买上十只鸡，只要能安全回家，以后家里天天都可以吃鸡蛋。
那漆黑燥热的山洞，此时在少年眼里就是生的希望，顾不得脚上的伤痛，杵着树枝加快步伐往那里走。
“救命啊，我是三环禁军紫晶军第十三火头营的阿瑟·阿尔瓦……”他仿佛已经看到火头军里的大叔大婶们也躲在洞里，围着篝火烧蘑菇汤。
“叔，你们这厨艺不太行啊，等我歇会儿，喘口气儿我来给你们露一手。”迈进洞里，光线的变化和黑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直咳嗽，他甚至已经闻到了菌类的味道，还是平时很少吃到的云腿菌，只是这个味道，好像有点焦。
哐当一声，是汤锅被打翻的声音，火也跟着灭，待烟尘散尽少年才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是一只牛犊般大的蝎子怪物把印着他们火头军花印的锅打翻扣在地上，一对小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满是疑惑。
少年突然觉得背脊发凉，他咽了口唾沫回头打量附近，有几十双视线注视着他。
大都是蝎子怪物，附近石柱上还缠绕着十几只长翅膀的蛇。
“你，你们好啊。对不起啊，雨太大迷了路，我这就离……哎哎哎啊！”他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离他最近的工蜂把他顶到背上运到洞穴更深处一块打磨得异常光滑平整的石头前，上面躺着一名浑身赤裸僵硬得像是死掉一般的少年。
阿瑟以为工蜂会吃掉自己，但那工蜂却退下了。
他壮起胆子试了试石床上人的鼻息：“听得到吗？你，你还好吗？”
石床上的怪人突然动了，迅如风急如雷，直取咽喉的左手指节延展出外关节把阿瑟牢牢禁锢住，粗大的骨节组成的环锁并没有紧到让人窒息，但足以限制行动。
怪人的嘴动了，蠕动着裂开细碎的锯齿，言语着：“血……肉。”
【食、色、性，有溺而无还。】这是萦绕在无名意识体脑海中的话语。
自从把主意识迁移至这具融合了人类和拟态生物基因的新一代战场主宰后，脑海里就蹦出来很多碎片的信息。
但比起这些信息，更让它难以处理的是身体上的问题，新型战场主宰比它想象中的更难控制，它需要时间成长，需要更多灵质。
人类的神经系统有着更复杂的情感网络和激素。
这具躯体之所以躺着一动不动就是为了压制身体古怪的反应和抽搐。
闯入洞内的阿瑟打破了艰难的平衡，紊乱的信息素甚至让战场主宰难以维持拟态，他的身上触手、翅膀、角、鳃时不时地出现然后又缩回。
阿瑟一个农村孩子哪见过这种恐怖故事里才有的场面，尖叫不止。
这种让战场主宰难以控制的状态，通俗地讲叫做发情。
卷须兽有繁衍的欲望，但这种欲望集中在孵化场上，具体表现形式为排卵。
其他作为素材的生物也有发情期，但作为功能性的机体巢群意识在孵化时都故意阉割了大部分功能只保留对相应工作有益的部分。
但这具躯体不一样，初尝人类食物时的错觉让意识体产生一种了解人类的欲望和冲动。
所以新一代的主宰几乎拥有一套完整的人类神经系统和相应腺体以及产生的情绪情感。
饥饿感变得更加复杂，生冷的蘑菇和血肉变得没那么可口，对食物的回忆促使它命令工蜂用抢掠来的补给尝试着生火烹饪。
但比起这个，有更要命的事情，人类是全年发情的动物。
“聒噪！”主宰咧嘴呵斥，这个人类的嚎叫声吵得它脑瓜子生疼。
阿瑟连忙噤声，这个人形怪物会说话，或许可以沟通，短暂的沉默后他小声道：“请，请不要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不要杀我，我妈妈还等着我回家……”
主宰扯下他的兜帽，修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最吸引主宰注意的是那双尖尖的耳朵。
他见过这样的耳朵，那个军队里引导毁灭魔法的白发少女也有着这么一对耳朵。
“半，精，灵？”
“不不不，我不是怪物，我不会嘭地一下就把人烧死！”阿瑟应激地伸手捂住耳朵，不仅仅因为今天紫晶圣女失误法术的暴行让他对精灵害怕，他的父母都是人类，但他却是出现返祖现象的半精灵，这在人类国度往往意味着要背负杂种和怪物的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