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窗外的眼睛
蓝田发现了张锦瑟的不对劲,神情一肃,立时就要把她往室内能遮蔽风雪的地方带去。
张锦瑟发现了他的意图,却依然坚持留在这里,既然参与了上半场的表演,就没有理由错过最精彩的下半场。
蓝田并不太赞同她的选择,连素日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踪影,可最后也只是移动脚步站到了张锦瑟的上风口,继续充当着翻译的角色。
此时达利亚婆婆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她的口中,安娜那位失去踪迹的哥哥,这一个多月来的生活轨迹,已经清清楚楚地映射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口中的故事,是一个优秀的芭蕾舞首席,因为多年练习舞蹈,累积了许多身体上的伤痛,这一点是任何一个舞者都在所难免的。
偏偏这个时候遇上了新的剧目上演,年轻的舞者为了自己的舞蹈能够完美上演,花了大量的心力和时间在这上面。
最终也正是因为这份压力,奔离了身体的临界点,在他的演出前夕,伤痛到达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程度。
而他本人并不愿意因此而退却,甚至变本加厉地加大了自己的训练量,以期让自己的身体产生肌肉记忆,哪怕在伤痛发作的时候,也能不影响他的演出发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身体加速地垮了下去,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被他用来麻痹自己的酒精,也最终成为了让他再无可能站上舞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好友和恋人一度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改变,也曾经试图劝阻他。可这些都无法改变舞台在他心目中的绝对重要性。
甚至差点因为友人的规劝,而让彼此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安娜询问她,失踪的哥哥究竟在什么地方时。
达利亚婆婆静静地望着火堆看了一会,眼神迷离,
“那个地方,就在距离剧院不远的一幢房子里,黄色的外墙,屋子里常年一片灰暗。”
达利亚婆婆虽然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可一个普通人想要通过这样模糊的描述去找到一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安德烈终于激动了起来,他拍着手主动应下了这件差事,
“这件事容易,我直接找人帮你们去查,剧院附近所有黄色外墙的房子,保证一间不漏地给你们都筛一遍,肯定比你们现在赶着回去,再自己一幢幢楼去找要来得方便!”
结合安德烈的身家背景,他说的这个提议,很有可行性。
两个女孩在商量过后,也觉得凭自己的力量,一天的时间做不了多少事,同意了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安德烈最终消息的提议。
到此为止,张锦瑟的身体终于还是没有撑住一阵阵的疲惫,在瑟瑟发抖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此时最佳且唯一的选择,是将身体明显出了状况的张锦瑟送去医生那里治疗。
可是马克西姆医生在听蓝田描述了张锦瑟失去意识前的种种之后,却只是冷冷地拒绝了接手这个病人。
医生直言在现有的情况下,诊所里所有的设备药物都如他们所见,目前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张锦瑟使用的东西,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一个温暖且安静的环境下好好睡上一觉,让她的身体自行调节到最好的状态。
而这些条件,她自己的卧室就可以达成,没有必要再继续呆在一个不被病人信任的医生诊所里。
蓝田在医生的一顿输出之后,据说也是脸色不佳地离开了诊所。
所以当张锦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卓雅夫人卧室的大床上时,一时之间心情还有些恍惚。
在此之前,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入住前主人卧室的准备。
甚至在这里的第一晚,她都只是将就着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勉强过了一个晚上。
好在一觉醒来之后,在这间屋子里弥散了一整天的烟熏气息,已经冲淡了不少,只余下淡淡的草木香气,证明一早上发生的事,并不是一件错觉。
张锦瑟在醒来之后脑袋里还有些钝钝地发着懵,摇摇晃晃地就要从这张天鹅绒布置的大床上爬起来。
卧室的壁炉里燃烧着鲜红的火苗,给这间屋子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源。
张锦瑟莫名地被这一团鲜活的能量所吸引,踩着床边柔软的拖鞋,凑到了壁炉边上,近距离感受这团跳动的能量所带来的热源。
这个时候她才好像是真的活了过来,先前和达利亚婆婆在篝火旁舞动时,入侵身体的寒意,终于一点一点地被驱逐着离开她的身体。
张锦瑟的身体虽然因为之前缓缓蔓延上来的寒意,而感到沉疴难受,但她的思路始终都保持着清醒,清醒地看到了篝火里的人影,也清醒地感受着身体的不适一点一点占据原本健康的躯体。
奇怪的是,之前的寒意再怎么蔓延,也始终只占据她一半的身体,就像身体中有一条无形的线,把她的整个人,垂直分成了两半。
她现在的身体有一半沉浸在屋子内的温暖当中,舒服惬意,而另一半,仍然在不断汲取着壁炉中的热量,缓缓恢复身体该有的温度。
经此一事之后,张锦瑟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在被达利亚婆婆带着看到过火中的人影之后,她无疑对眼前无法碰触的火焰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尝试着紧盯眼前的火焰,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特别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之前见到的人影究竟为何会出现,可按照她多年来接受到的教育和经验来看,一个正常人也不该在火焰中看到人影,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显示器。
张锦瑟紧紧盯着火焰,眼睛慢慢开始发酸,就在她再一次眨眼的时候,那火苗忽然像是被人久看害羞似的,在木柴上跳了一下,接着她就在里面看到了一双瞳仁大的出奇的黑色眼睛,透过火苗紧紧盯着她看。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无机制的木然和麻木,可紧紧盯着她的眼神,又像是随时都要过来把人吞吃入腹一样。
这样的眼神大概也只能出现在大自然中凶猛的野兽捕捉猎物的时候,而张锦瑟在看到这个眼神的第一时间,立刻就被吓得仰倒在了地毯上。
柔软的地毯没有让她感到一丝安慰,反倒像是让她陷入了布满蛛丝的蜘蛛巢穴,浑身都染上了那种黏黏腻腻的不适感。
在这个时刻张锦瑟忽然一个激灵,转动脖子直直看向了卧室窗户的方向,在满是冰花的窗户上,她又看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紧紧贴着玻璃窗户,狠狠地盯着屋子里的人。
张锦瑟失声尖叫,随手拿起壁炉边上的火钩就扔了过去。
那双眼神让人不适的眼睛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张锦瑟平静了片刻,走到了窗边。
火钩并没有直接砸在玻璃上,只在木质的窗框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磕碰痕迹。
张锦瑟有些心疼地在原本保存完好的窗框上缓缓摸了过去,却突兀的发现,在寒带原本应该严丝合缝的窗框间,居然出现了一条不小的缝隙,丝丝的冷意正透过这条小小的缝隙毫不客气地挤进来,和屋子里原本的温暖空气争夺着宝贵的生存空间。
张锦瑟顺着这条缝隙一下往上推开了整扇窗子,带着冰雪寒气的空气一下涌了进来。
而在窗户外的地面上,虽然在白天的时候才被安德烈的金属探测器检测过一番,还被他们挖了个彻底,但经历了半天的冰雪,早已经重新覆盖上了白色的一片。
现在在这一整片白色的雪地上,居然有一双明显的高跟鞋脚印,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这里。
显然,刚才张锦瑟见到的那双让她感到不适的眼睛,并不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张锦瑟的猛地关上了窗子,锁上窗锁,连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捂上了。
壁炉里的火苗在此时忽然“哗啦”一声,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猛地窜起一阵火花,烧得底下的木柴越发“噼啪”作响。
柔软的床铺虽然温暖,但张锦瑟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重新窝在上面的心情,她抱紧自己的膝盖靠在了距离火光最近的地方,感受着这一份温暖慢慢驱逐身体和心中双重的寒意。
在壁炉的周围原本围着一圈不起眼的摆设,张锦瑟现在的这个位置,刚好让她把这些摆设看了个清楚。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件让她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一圈形态各异的摆件,正是一只只造型各不相同的北极熊。
左边三只,右边三只,看上去很是对称,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在正中间的位置,却有一个空着的托盘。
显然在这个空着的托盘里如果放些什么,也并不妨碍它的排列完整性。
托盘的大小,北极熊的样子,显然和诊所里医生书桌上的摆件对上了。
可张锦瑟分明记得,蓝田曾经和自己说过,这位马克西姆医生是不久之前才来到这个小镇上的。如果她没有记错,医生到来的时间点,这座房子原本的主人,卓娅夫人早就已经过世了。
而在当时,她的继承人,也还并没有真正打开过这间屋子的大门。
那么原本应该在这里的北极熊摆件,又是怎么到了医生书桌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