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妖镜
林雀在这群摩拳擦掌的假算命先生冲上来殴打他之前，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对策。林雀是会点法术能斗点法，可这些本领是决计不可能对着普通人类使的。光凭肉搏，林雀怕是会被这几个壮士揍成小鸟饼。
曾经林雀在好几届凤鸣山“小妖怪打不过就跑路”比赛中卫冕过冠军，也算是个光荣的跑路之王，要是换作别的时候，林雀估计就飞跑出去了。保命要紧，逃跑不丢人。
这次他却破天荒地站定在原地。
只见他一手还扶在行李箱拉杆上，另一手举至嘴边，拱成一个小喇叭的形状，仰起头，对着建筑深处一个角落喊道：“李咪咪——”
准备围过来的假算命先生们和围观的路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激灵。
正常来讲，这时候不是应该喊“你们不要过来啊我要报警了”之类的吗？！
林雀接着喊：“李咪咪——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的朋友林雀要被人打了，你还窝那儿看戏——”
角落里原来盘着一只体态丰美的橘猫，眯缝着眼睛，跟看好戏似的往这边瞧，尾巴一甩一甩的。直到听到林雀的话，顿时定住，尾巴也僵在了那里。
那猫站起来往外跑，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随后，一个白净的眯缝眼微胖青年慢悠悠走了出来。那厢想揍人的几个本来觉得林雀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这会儿又跃跃欲试准备上了，让这青年拦了下来。
青年走到林雀边上，手肘搭上了林雀的肩，对着前面些人说：“各位，对不住，这是我新请过来的算命先生，年轻有为，没先跟你们打声招呼是我的过错。”
说罢又凑到林雀耳朵边小小声说：“真是你？化形了？我怎么没闻到味道呢，完全没认出来埃”
林雀咬牙切齿，同样以气音答复：“就是我，化形了。我就说这几个算命的有问题……我老早就闻到你那个肥猫味了。”
其实刚刚靠近这些算命摊不久，林雀就知道不对劲之处在哪了。
按理说，都这个年代了，年轻人是很难像没什么文化的老一辈那样真情实感搞封建迷信的，而且刚刚那个人问的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人忽悠两句就非要买那些个什么没用的符咒——当然也有可能真有这样脑子不好的人。
但脑子不好的人总不可能都聚一起了，林雀观察了下，来这里问卦算命的人都是这种状态。
他推断——其实也不用推断了，他清清楚楚闻到了妖怪的气息。
而且这味道他闻着还挺熟悉的，是个猫妖，这猫妖他认识，以前经常在山脚的村子里骗吃骗喝，因为从别的猫口中把林雀救下来过，两人成了跨物种的好友。
猫妖是擅迷惑人心的，不知道李咪咪具体用什么方式把这些人勾引来这地方……总归李咪咪道行是浅了点，这里的人还不至于魔怔到不撞南墙不回头，也因此林雀一说，那想买符的年轻人还是有所动遥
李咪咪又说：“别叫我李咪咪，我人形的大名叫李福顺。”
林雀：“哦，李咪咪。”
没等林雀和李咪咪叙旧完，那群算命的里有个不服气的站出来说：“那他也不能砸我们场子埃”
李咪咪笑容可掬道：“以后都是兄弟，和气生财埃”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江湖骗子有一瞬间的茫然，马上这茫然的劲儿过去了，也跟着露出和善的笑：“欢迎这位小兄弟加入我们算命者联盟1
林雀：“……”这个猫又在乱用妖术！
林雀本想问个清楚的，又被人拱到了某个摊位前，硬按到了摊前的小凳上。
大概是经过了李咪咪的洗脑，先前有些稍微理智点、觉得林雀和那年轻人是托的几个人也笑盈盈地涌到林雀跟前。
“那就请大师给我们算一卦1
林雀：“…………”
这是赶鸭子上架了，林雀本来是不想干的，想突出重围跑为上计。然而他听到了一句“我们会给钱的”。
他转念一想，算了，不跑路了。
正缺钱呢。
“我算和他们算不一样，有个仪式，”林雀清了清嗓子，“算之前先握一下手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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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雀也是没想到，他随便拐进个巷子，就被迫在这给人算了一下午。
他探看未来的技能并不是次次都灵的，只能随机看，且看到的片段发生在什么时候也不一定，有些是马上就应验的，有些长的可能要等上数月。
他不能在顾客面前露怯，所幸他还会看面相，还会一套忽悠大法，于是他上来都是大致说说该客人近来的气运，如果看见些什么东西，能说的也就顺便告诉人家了。
一开始只是待这儿的几个人找林雀算，刚巧这里面有两个人得到了即时应验的预言，兴奋得不行了，便发了朋友圈喊别人过来算。
按说正常人看到朋友圈有人给算命的打广告，都是直接划走的，在线算命都懒得理，更别说还要出门找这个偏门得不行的烂尾楼。
吃饱了撑的。
可偏偏发朋友圈的那位附上了小视频。
这些人可不管算得准不准，“下一秒就应验”这种事情在常人听来那都是扯淡。但这些人看到了小视频里的漂亮男孩，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意灵动得简直能穿过屏幕击穿人的心脏。
而且这男孩还和来问事情的客人握手！
这是哪门子算命啊！根本就是男版某某48握手会现场吧！
于是乎没过多久，这烂尾楼里就挤进来不少年轻女孩，不仅要握手算命，还要跟林雀合照。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林雀感觉自己都快被抽干了，也不管是不是还有人等着他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收摊了不干了，没算到的有缘我们再会。”林雀情绪是不藏着的，此刻就抿起嘴表示起不满来。
起先他还是有点乐意干这个的，毕竟这些人算完都会给他钱（他没身份证也没银行卡，用不了手机支付，要么收现金，要么李咪咪代收）。早上他还在愁不知道怎么赚钱让自己能在人类社会继续过下去，现在就财源滚滚了。当然林雀秉承着不坑钱的态度，只向每个人收了十块钱的辛苦费。
算久了他就不耐烦了。
累是一回事，太张扬容易惹来麻烦。
李咪咪也觉得该见好就收，把这些人——连顾客带原先的算命先生，全都哄散了。
等人都走完了，林雀没好气对李咪咪道：“终于能问个清楚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咪咪老实交代他的作案方式，首先他每晚都会暗戳戳地派一些小卡片，小卡片上有他们为了隐蔽才找的这地儿的地址。
光拿到卡片恐怕很多人看都不看直接扔了，更别说专程过来。
但李咪咪在上面附了妖气，在生活中遇到事情比较摇摆不定的人容易受蛊惑，受了蛊惑，自然就会来这个地方。
交代完了，李咪咪憨厚一笑：“我这不是看一些老人生活不易，想着我既然有这个本事就帮他们一把……”
林雀凶道：“你放屁，当我没看到那几个年轻骗子？他们一开始还想揍我1
“好雀雀，你别生气啊，”李咪咪着急地挠了挠脑袋，“……哎呀，我也没害人啊，那些算命的反正就胡乱掰扯点嘛，说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就和那种‘惊了！魔羯座的人竟然每天都需要喝水，魔羯座的你快来看看你中了吗’差不多的……我们不会害人的。”
“你高价卖没用的开运符。”林雀还在细数李咪咪的罪状。
“哈哈，”李咪咪额头上冷汗快滴下来了，“我还没恭喜你终于修出人形了1
“少在这给我转移话题1
“我说真的，我这生意才做了两天，就让你搅和……啊不是，就让你识破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我们就摆个普普通通的小摊，赚点吃饭钱，”李咪咪又说，“而且我也没骗到多少钱，也就两三千吧，都捐给救助流浪猫的人类公益组织了，真的，这真没骗你。”
林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李咪咪的表情，姑且算是信了他。毕竟李咪咪要真是那种坏透了的妖怪的话，林雀也不会和他玩在一起。
但林雀还是不太认可：“下次别这样了。”
一鸟一猫正吵得不可开交——虽然基本上是鸟在训话。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林雀扭过头去：“不好意思我们收摊……了。”
赶客的话说到一半，林雀怔住了，摊位前来了两个人，并不是普通顾客。
他们穿着很显眼的天蓝色制服。像这种制服打扮的人，林雀经常能在法制节目里看见。他们是警察，专门抓恶人。
林雀大概明白这两位警察是来干嘛的，毕竟李咪咪是搞了点诈骗。
其实站在林雀这样正义感爆棚的小鸟精的角度上来说，他是希望李咪咪去投案自首的，反正涉案金额也不算大，估计就是让他把钱还了，再关个几天。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咪咪拉着他就跑，连摊位上那些东西也不管了。
“这两个人是特调局的！特殊事件调查局1怕林雀不知道特调局是什么，李咪咪跑起来时还抽空解释了一嘴，“就是一个捉妖的机构1
林雀：“1
捉妖的机构，那可太恐怖了，小凤哥当初例举了无数精怪作恶后被逮着的惨状。让林雀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同类，毛都被拔光了，也看不出来原本是个什么鸟，再让人扔到热水里，两个光秃秃的翅膀直扑棱，肉的香气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小凤哥变出来的光幕里溢出来。
那肯定是要跑的。哪怕李咪咪是犯了错，但不至于要被拔毛变成一只秃猫再被丢去熬猫汤的。
而且在林雀的印象里，人类对妖向来是看不太上的……恐怕真要被抓住了，他这只并未参与诈骗行为、收钱只收良心十块的小鸟精也在劫难逃。
林雀也着急起来。他才化形没几天，要是真就这样被抓走被处刑，那他就得荣膺史上最没用小鸟精的称号。
李咪咪拽着林雀，边跑边回头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都变白了不少：“妈呀。”
林雀：“怎、怎么了……？”
李咪咪说：“他们居然把照妖镜都拿出来了1
所谓照妖镜，顾名思义，就是能让妖物现形的法宝。一旦被照妖镜照出原形，那再强的妖怪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林雀用余光一瞥，看到那两个捉妖的警察果然已经将照妖镜举起，一道白芒亮起，眼看就要对上他们一鸟一猫了。
一阵寒意顺着背脊就往林雀脑袋上冒。
完了完了，这次真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