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个睁眼瞎
“活了，活了！”一个鸭公嗓音突然响起。
茂星河转头就看到是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孩双目瞠圆，一脸惊恐看着她，临跑的时候还摔了个屁股墩。
男孩长着一张大饼脸，鼻蹋眼睛小，看起来应该有八九岁的样子，可是说这话的样子，像是没见过活人似的，喊完那两句后，还连滚带爬地跑到隔壁床的柜子旁边背对着她抱头蹲坐，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茂星河顿觉无语，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绿底棉麻大褂外加一条红色喇叭裤，胸前点缀牡丹富贵花，妥妥的时尚弄潮儿，这小男孩怕什么。
“若若，你怎么了？”
一个穿着道服，瘦得跟黄花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来，紧跟在后的是一对神色疲惫的夫妻，男的虽然戴着眼镜，一身穿着不菲，但是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女的状态更差，面色蜡黄，眼底青黑一片，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怎么睡觉。
“若若，别怕，那些东西不敢伤害你的，有哥在呢？”穿道服的男子蹲在小男孩身边拍着男孩的后背安慰道。
他似乎想抱起男孩，但是并没有成功，反倒被男孩带了一下，险些也跌倒，又改抱为扶，只是那男孩跟个秤砣似的坠在那里死活不肯挪窝。
“活了，活了～”男孩依旧抱着头呢喃，“死了，死了～”
“什么活了死了的，”男人不肯放弃地拎着男孩的后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吓成这个样子！”
茂星河很自觉地指了指自己，“大概是我吧！”其实她还挺好奇那男孩怕她的原因的。
毕竟她长得可比这小男孩好看多了，不是她吹，除了命不好，她感觉无论是外貌、审美、还是修养，哪哪都很完美。
男人下意识抬头，不解道：“一个小姑娘你有什么……”他说到一半忽地站起来，走到茂星河跟前，“小姑娘你介意把手给我看一下吗？”
“咯～”茂星河大方地把手伸出去，“看完记得跟我说一声哦！”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和周老头算得一样。
男人点头，却又在看到茂星河的手相后，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然后又难以置信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到最后变成了和男孩一样的惊恐，说话时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冒～冒犯了！”说完迅速放开茂星河的手，转身就要走。
“喂！”茂星河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道袍，不满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看完要和我说的吗？”
男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吞吞吐吐道：“姑娘掌丘丰满、五指圆厚柔软，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再加一身善骨，面相华贵，此生定能人生圆满，富贵逼人！”
“那你跑什么？”这世上居然还有说她命好的人。
她一出生父母就暴毙而亡了，从此成了家里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被送到了山里的爷爷家。虽然最后爷爷收养了她，但是从小到大除了逼她练武，基本不怎么搭理她。
十二岁的时候又遇到一个自称是神算子的老头，说她身陷死局，大难临头，十六岁会有大劫，若是躲不过就会曝尸荒野，化为厉鬼堕入无间地狱，而且就算躲过了，她也活不过二十岁，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她十六岁生日那天采茶的时候遇到大雨，她为了躲雨躲进了一个山洞，直接被活埋在古墓里。
那老头还兴致盎然地在古墓外给她算卦，说她阴盛阳衰，天庭邪气入体，马上就要撞见鬼。果不其然，她进古墓就被一群鬼撵得鬼哭狼嚎，差点没被那群鬼直接送走，而且她在洞内明明就听见了周老头在外面的动静，结果周老头不仅不救她，还怂恿她想开一点，她这命局早晚死路一条，与其痛苦地多活那几年，不如早死早受苦，争取在无间地狱里熬出一个出头之日。
她气得牙痒痒，硬是在里面靠着吃老鼠、树根坚持了一个星期，就在她饿得头晕眼花快要放弃的时候，这周老头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说要收她为徒让她修术破局，还逼她发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好话坏话都让这乌鸦嘴的老头说完了！
没过多久，考古队的就来了，茂星河被救出来后就跟周老头修术，但是与其说她是在跟着周老头修术，不如说她是在自学，因为周老头基本不露面，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晚上的时候，会让她去不同的地方找修术的书来看。
不过，也很神奇，明明那些书上的内容从文字来说都晦涩难懂，但是她只要看到那些文字，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一些具体的画面，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算不了命。
不过准确一点应该说，她给活人算不了命，因为在她眼中那活人的命数在她眼里犹如雾里看花，顶多能看个大概，而且这种情况还得看运气，但你要说她不能给活人看那应该就能给死人看，那也不准确，因为她现实中也看不见鬼，唯有梦中才能看，只是这个也得看机缘。
总而言之，在算命上，她就是半个睁眼瞎。
周老头跟她说，是因为她有阴阳眼，在修术上过于天赋异禀，盛极必衰，所以算命这一块她就不太行，但是只要她努力，就能一定能有所突破。
然而她查遍关于阴阳眼的古籍，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在修术上会有异于常人的记载，并且上面只说阴阳眼能看见鬼，而她自从古墓里出来后，除了梦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只是，周老头并没有给她解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说了句时机未成熟这样的话。
她原本以为这种练武、修术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破局那天，直到一个月前，周老头突然留下一颗形状很像婴孩的黑色石头和一封带有卦象的书信便消失了，他在信中表示，上青市这里有她的一线生机。
还一线生机呢，一来就给自己整了个大凶卦！
茂星河眯着眼，盯着那道士问道：“我的命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那道士脸色一白，“我～我尿急！”拽起旁边的小胖子就跑。
他身旁的一对夫妻立马追上去，“祝道长，洗手间在我儿子病房隔壁。”
“什么人……”茂星话没说完，一个粗犷的男声在病房门口响起。
“什么素质！这医院还拉拉扯扯的。”
茂星河抬眼看过去，一个长相和声音同样粗犷的男人，正端着一碗半洒的鸡汤，龇牙咧嘴地吹已经见红的手背。他的脸很陌生，但是声音她很耳熟。
那阿姨能让她记一辈子！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不好使，爆炸发生后，他奔过来就是一句，“阿姨，你没事吧？”
她今年才十八，没事也要被他气出事来了。
徐三胜低头看碗里的鸡汤，他吹着烫红的伤口，往病房里走，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清澈但全是埋怨的眼眸。
这小姑娘是咋了？
茂星河冷着一张脸道：“你是昨晚送我来医院的人？”
徐三胜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茂星河心说是因为他粗犷的嗓音和眼瞎，但是在看到他手里的鸡汤后，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就变成，“大哥嗓音亲切，令我印象深刻！”
饥饿使人面目全非！
徐三胜也没多想，乐呵呵地接受了茂星河的回答，将鸡汤递到她跟前，“医生说你血糖低，来先喝点鸡汤补补。”也是赶巧，他媳妇快生了也住这家医院，他每天给媳妇送饭，今看到鸡汤就想起了昨天晕倒的茂星河。
“这……”嘴还在犹豫，可是她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徐三胜笑得合不拢嘴，主动缓解尴尬，“这鸡汤我炖多了，隔夜了不新鲜，倒了又可惜，你喝点补补正合适。”
茂星河叹着气，然后满意地喝了一大碗。
趁着茂星河砸吧嘴的功夫，徐三胜试探性地问道：“小姑娘，你认识周延年吗？”
“他长什么样？”茂星河头也不回地道。
徐三胜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拿出一张相片指给她看，“就是这个，第一排左边第三个的那个穿白衬衫的你认识吗？”
茂星河看了一眼，对方长相儒雅，一脸书卷气，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她很确定自己生活的圈子不可能见过这样的人，“不认识”
“那……”
徐三胜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你吃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茂星河笑了笑，示意他先接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徐三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昨晚火车站的爆炸你还记得吗？”徐三胜问。
茂星河点了点头，随即即又摇了摇头，她确实听到了爆炸，但是她只记得爆炸发生前她看到那个戴口罩的奇怪男人，他手僵硬地朝她举着，似乎在和她打招呼，但是关于爆炸是怎么发生的，她一无所知，只能猜测：“你刚刚问我的那个周延年和这起爆炸案有关吗？”
徐三胜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打开手机的一段视频，划了一段才递给她，“你仔细看他扔燃料瓶时，燃料瓶的运动轨迹！”
视频明显是用手机录的另一台视频播放器，画面比较模糊，只能依稀辨出一个人影向河里扔了一个带火光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扔东西的人是谁，不过如徐三胜所言，被那人影抛出去的东西，因为带着火光，运动轨迹很清晰，起抛的那一段是正常的扇形弧线，可是在最高点的时候，那瓶子像是撞到了什么，直接垂直下落。
“也是你好运，火车站的那个湖当天在做清理有设网，帮你挡了一下，要是你那天没有这个网，又或是你往洗手间那里再靠近一点，你现在可就没这个机会和我这样说话。”
他把视频又往前倒退了一段，说：“你看他昨晚十二点钟就一直守在这里，直到你出现才突然扔燃料瓶，说不定在火车站闹事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