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千年千剑
“天下狐族分两脉，一为青丘，一为涂山。而名字叫做青丘迅的狐妖，却是涂山狐族。
这是整座十万大山除了狐族以外都不知道的秘辛。
千年以前，青丘迅诞生之时天气骤然色变，天劫毫无预兆的降临涂山。而父母为了保护刚出生的它也死在了天劫之中。侥幸活下来的青丘迅随后便被赶来的涂山狐妖所围观，最后在涂山氏长老的预测下，认定此妖会给涂山狐族带来灾难。因此，刚出生的青丘迅便被驱逐出涂山，在十万大山的各处流浪。
后来的一天，流浪的青丘迅遇上了一个特殊的狐妖，青丘夭。
这妖不喜伤人，不喜修炼，最喜读书。也就是此妖，将青丘迅带回了青丘狐族，青丘迅的名字也从此处而来。
再后来便是青丘迅实力大增，为报逐族之仇苦修境界，并在修炼时游历人境百余年，期间顺带将一个受伤的小妖，也就是如今的幻天大圣带回了十万大山。之后青丘迅又选择离开，最终在人境突破尊境后回到了十万大山。
青丘迅回到十万大山后第一时间便是去往青丘，但此刻的青丘却已不叫青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涂山。
经过询问后才知道，涂山狐族欲将两族统一，但青丘狐族确实不同意，因此双方之间爆发过一场大战，最终以青丘的失败告终，青丘狐族的领地也尽归涂山狐族所有。而那个名叫青丘夭的狐族女子，也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而大战发生的时间，便是青丘迅将幻天送到十万大山之时。”
空灵的声音缓缓的将这些陈年旧事道出，两妖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幻天如何来到十万大山一事只有两人知道，而那些狐族的往事，就连青丘迅也记不太清。
“你不是记不清，只是故意忘记，那些错过的曾经，只会刻骨铭心怎么可能记不清。”声音的主人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
“你胡说！”一直感情平淡的青丘迅此刻终究还是陷入了暴怒的情绪之中，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杀意。一旁的幻天也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之中。
一阵清风吹过两人，暴怒的青丘迅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趋于冷静。
“你练剑已经练到了忘情的地步，再这样下去，你会成为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我可不希望我妖族的妖尊成为这样。”一团黑雾缓缓从高处落下，飘到两人面前。
黑雾仅仅只是出现，散发出来的威压便使那一圣一尊感到恐惧。就如同，臣子见到帝王的那般恐惧。
两人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面前此人是谁。
“妖帝大人！”两妖同时恭敬的喊道。
“迅，你为了练剑故意埋葬回去，埋葬自己的感情，这样虽然会使你的剑心更加纯粹，但终有一日会被杀意吞噬。如今我解开你记忆中的束缚，你虽会痛苦，但经过磨砺之后，你的剑意会更加强大。”说完，黑雾中飘出一个光球，进入了青丘迅的脑中。那些被精心封印过的记忆也如溃堤之水般涌入脑海。
青丘迅看到了青丘变涂山时自己的震惊，看到了站在十万大山前送幻天进山时自己的犹豫，看到了得知青丘夭死讯时自己的悔恨，看到了剑挑涂山八大长老时自己的愤怒。
“我苦修千年，练了千道剑招，挥了百万剑，只为帮她扫清面前阻碍。”青丘迅喃喃自语。
他想到了千年前的那个春天，已经修成人形的她抱着还是兽形的他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本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念，他听。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了，我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她指着书上的诗，兴奋的对他说道。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应该也要变成人了吧，爸爸说了，等我变成人形，就带我去人族玩，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说着她的眼睛又暗淡下来，“爸爸说话不算话，说好要一直保护我，可他却离开了。”
他明白，她的父亲是人族与妖族联军中的一员，不久前死在了人境，连尸体都没有带回来。
“我捡到的你，你就是我的家人了。等你变成了人，你就是我的弟弟，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不能跟爸爸一样。”她抚摸着他的头，温柔的说道。
“算了，我是姐姐，我应该保护你，到时候遇到危险，你就跑快点，我替你挡着。”
“对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让我想想。”她的头微微仰高，嘴巴轻轻嘟起，脸颊也形成了一个圆润的弧度，一根白皙的手指放到嘴巴上，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一阵风吹过，一朵含苞的花朵从树上落下，掉落在她头上时骤然绽开。这一幕，他多年以后还记得。
“有了！”她开心的喊了一声，随后翻开诗集，“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她缓缓的念到。“你就叫迅吧，迅代表快的意思，以后有危险你就快点跑。”她抱起他，亲昵的用脸摩擦他的脸。
“既然你是我弟弟，那就跟我姓吧，也姓青丘，你就叫青丘迅。”她抱起他快乐的转起圈。越来越快，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不能分辨彼此。
已是妖尊的青丘迅泪流满面，嘴角也咧出了一丝笑容。
他随她姓了青丘。青丘狐族姓青丘，她的父亲便是上代族长，她也注定要走一段不平凡的路。
“你离开这里吧，去十万大山也好，去人境也好，总之别待在这里。”她的语气平凡，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天真。
妖族与人族联军终于驱逐了其他种族。但是此刻的妖族，满目疮痍。妖族境内，没有族长的种族遭到其他种族的攻击与攫取。青丘狐族也不例外。
人族到底还是有秦皇，分州而治免去了这种互相争夺的问题。而妖帝则是早早选择了闭关养伤。
青丘迅满身伤痕的站在青丘夭身边，手中握着一把剑。而她的话 正是说给他听。
他摇摇头，说道：“不走。”
她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强求，最终，在经过大小几十次战争以及妖族另一位大圣的调停后，青丘狐族也是迎来了片刻的稳定。
“你离开这里吧，这里只会限制你进步。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再回来，到时候由你保护我，好不好”她的语气已经带了几分请求，她不想让这个陪自己长大的弟弟死在这里。
他也听出了她的请求，沉默了好久，说道“好。”随后便离开了青丘狐族。
临走前，她送了他一把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剑。
剑铭“蓁蓁”。
此后，他便开始了长达百年的人间历练。他记得她说过“等你到我这个境界再回来。”因此，送幻天来到十万大山区域边界时，他没有进入。多次游历经过此处时，他也没有进入。当他实力终于到了她的地步，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她时，等到的却是青丘狐族消失，族长身死的消息。
作为一族族长，她的尸体被族人保存在一处布满寒冰的深洞之中。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依旧还是自己离开的样子，美丽，出尘，冷漠。
她的手中还握着半本诗集，上半已经丢失，手中的则是下半。这本诗集是她父亲生前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她不舍得丢弃。
只剩半本的书上有着半首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句诗的意思是：桃花怒放千万朵，绿叶茂盛永不落。这位姑娘要出嫁，齐心协手家和睦。
可惜他不懂诗，也不懂她。
他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却不知，她也喜欢他。
妖尊的泪水不断的落下，青丘迅用双手捂着眼，但泪水又从手指的缝隙间渗出。他咧开的嘴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嘶哑声，他哭了。
幻天认识他数百年，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一幕，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妖帝沉默了一下，随后将一柄剑扔在了青丘迅的面前，剑铭“蓁蓁”。他埋葬记忆之后，连带此剑一同埋在了那个布满寒冰的洞中。
“他需要时间冷静，先不要理他了，幻天，随我出来。”妖帝叹了口气，往洞口外走去，幻天则是紧跟在他身后。
“这些年来，妖族多谢你的照顾了。”妖帝“哎”了一声，对幻天说道。
“大人，这都是我该做的，要不是狐狸将我带回来，十万大山接纳了我，我早就死了。”幻天淡淡的说道，眼神有些恍惚，似乎也想起了曾经。
“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你一直以人形存在，就连我也看不透你的身份。”妖帝缓缓说道。
幻天笑了：“大人，是人是妖很重要吗？假如我是人，但我在妖族生活了百年，我是人还是妖呢？人和妖有什么区别呢？是外形还是心灵妖族也有心善的，人族也有贪婪的，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妖呢？”
幻天一连串的问题使妖帝也沉默了，两人呆了半晌，妖帝开口了：“我妖族与人族都是最初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仙魔神族才是外来之族。但人族向来妄自尊大，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我妖族的仇视甚至超过那三族。如今更是不断的餐食我妖族领地。”
“如今我出关，定要为我妖族讨回公道。刚才我听到你在开会是吧，你说的对，胆敢勾结异族者，杀无赦！”妖帝的语气第一次变得狠厉。
“就按你之前说的做吧，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妖帝说完，黑雾携卷着的身体又一次消失在了幻天眼前。
而后面，已经平静下来的青丘迅走出洞口，将原先带着的那柄长刀丢给了幻天，而他腰中则是挎上了那柄名叫蓁蓁的长剑。
“大手笔啊，十大古剑都不要了啊。”幻天揶揄道。这柄长刀，正是与赤霄剑齐名的古剑之一——承影。
承影无定形，一切随吾心。
“你拿着吧，我去九州一趟。”说完飞身而起，消失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