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除死无大事
少年试图将老人从血泊当中扶起来，可手在碰到老人肩膀的一瞬间，肩膀上的衣服以及皮肤都产生了皲裂，随即破碎成粉末，飘散在天地之间。
老人望着一脸骇然的少年，淡淡的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嘴角的微动连带着整张脸都产生了裂痕。
少年急忙摆手 ，示意老人不要再做出任何动作。
可老人没有听他的，反而扭头看向了朔霏。
朔霏点点头，表示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随即意念一动，一股微风便将老人的身体紧密的包裹了起来。
老人终于站起了身，随之而来的则是身上出现的大规模的裂痕，并且逐渐细密，布满全身。
老人手臂一动，全身瞬间化为了粉末，但因为朔霏操控的风元素的影响，粉末并未散开，而是被风聚拢，依稀组成一个人形。
“你对风元素的掌控已经不逊色于你父亲了，你的悟性也很高，假以时日，这片大陆又会出现一个顶级强者啊”。老人对朔霏称赞道。
“前辈谬赞了。”朔霏则是客气的回答道。
“小子，过来，哭什么哭”。老人对着少年吼道。
“我才没哭，我只是眼有点酸”。少年红着眼睛犟嘴道。
少年虽然性格冷漠，但他毕竟年龄只有十几岁，而且对于失忆的他来说，老人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少年终于还是走到了老人的身边，老人用手摸着少年的头，头顶传来的微动令少年眼眶中的眼泪不断打转。
“你是不是就要死了？”少年开口说道。
“也不算是吧”。老人回答少年道。
“肉身的泯灭不算什么，当一个人被世界遗忘时才是真正的死亡”。老人一本正经的对少年说道。
“有你记着我，我死不了”。老人笑着对少年说。
随即老人抬起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多时，便把拄着的剑提起来放到了少年的手中。
迎着少年惊异的眼神，老人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赤霄剑的剑身，眼中充满着回忆与思念。于他而言，这柄陪伴了他几十年的剑早已成为了他的同伴。
但他还是送给了少年。
在最后一遍抚摸剑身后，老人拿着少年的手，握住了那柄剑。
“为师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今天就把这柄剑送给你。你若是想要闯荡这个世界，就拿着这把剑，连带着师傅的分一起。若是你想要一份平静的生活，就把这把剑送到扬州陈家，你今后就不用过跟我一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了。”老人面朝着少年，说出了对少年最后的教导。
少年有些哽咽，点点头，说不出来一句话。
“小子，你来”。老人又对着朔霏招招手。
朔霏快步走到老人的面前，问道：“前辈，还有何事？”
老人没说话，手指微动，一道流光便从老人的头顶冲出，在空中一分为二，钻进了两个少年的身体中。
“这是之前答应你的功法，现在如约予你，另外，我这徒弟，也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一下他”。老人朝着朔霏说道。
“放心吧前辈，我一定会的”。朔霏语气淡然，但其中充满了坚定。
“那我就可以放心去了”。老人如释重负的说道。
老人微微后退，此时老人身上金光一闪，包裹着老人的风也被震开。随即老人的身体完全破碎成粉末，开始随风飘散。
“今年雪下的挺大，明年肯定是一个丰收的年份，可惜我看不到了……”
“好多年没见到你父亲了，不过我也知道他是一州之主，事务繁多……”
“好久没回扬州了，也不知道我当年种的那棵柳树怎么样了……”
“好久没有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
“在此地四十九年了，只差一年啊……”
生命中的一幕幕如流水般从老人眼前划过，老人微笑着看完了自己的一生，无论是否有悔恨，此刻都已变得不再重要。
“路向北，魂朝南，两两相望，不同船”。
“叶飘零，风摇曳，我等故人，好多年”。
老人说话声逐渐变小，最后逐渐消失，只有轻微的回音还在空中飘荡。身体也化作了大量的粉末，有的越飘越高，有的归于尘土。
不过多时，世界上便已经没有了老人存在过的痕迹，除了在一些人的脑海中。
“师傅！”
少年开口朝天空大吼道。
“我会记住你的！”
这也是少年第一次叫老人师傅，也是唯一的一次。
“尘归尘 土归土 及尽繁华 不过一掬细沙”。
朔霏轻叹道。
“我父亲逝去的前几天还说要与您共饮，谁料，哎”。
显然老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以为故人忙碌于大小事务，却不知故人已逝。
少年听到此话也有些惊讶，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要把老人死前驻足的那片土带走。
少年撕下自己的衣服，将土用双手捧到衣服当中，随后将土包起来，系好，小心翼翼的揣到了怀中。
“你打算埋到何处？”朔霏开口向少年询问道。
“家”。
少年回答道，同时抱着尘土向前方走去。朔霏则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少年走的很小心，生怕尘土洒落出来，不算太远的路程硬是被两人生生走到了拂晓时分。
终于到达了山神庙，少年轻轻的将布包放下，回庙中拿来了锄头。
少年看了一圈，在菜圃中央挖了下去。
“不是想看丰收吗，住在这肯定能看到吧。”少年边挖边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的功夫，少年就挖出了一个深坑。少年将布包放到了深坑底部，又将土填了回去，填平后又将泥土堆在了一块，筑成了一座坟墓。
“对了，扬州在哪？”。少年朝朔霏询问道。
“在幽州的东南方，很远”。朔霏回答少年。
少年点点头，找了一块石板当做墓碑，竖在了坟墓的东南方。
“你没必要跟我来到这里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少年对朔霏说道。
朔霏没有回答，沉默半晌后，说道。
“人生除死无大事”。
少年有些沉默，但不一会又开口问道：“你知道师傅叫什么名字吗？”
“陈九，陈家第九代传人。”朔霏回答少年。
少年点点头，用锄头在石板上刻下了“陈九”两个大字。
“你叫什么名字？”朔霏朝着少年问道。
少年盯着老人的墓碑以及天边初升的太阳，笑了笑。
“陈拾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