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骂谁是泥腿子
帮着把马车安顿好。
杨浩便把牛大胆和马仁礼请回了家。
进屋前,两人还特意掸掸身上灰尘,生怕给屋子弄脏了。
屋里烧着火炕,暖和和的。
但两人进屋后,却显得有些拘谨。
“牛大叔,马大伯,喝茶。”
王怀素倒了两杯热茶递过去:“到了这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两人接过茶杯,点点头:“谢谢丫头。”
王怀素拉着杨浩,正式介绍:“还没和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丈夫,杨浩。”
“当年我一路逃荒到这,差点饿死,就是他救了我。”
杨浩朝他们微笑,牛大胆点点头欣慰的说:“看着就是一表人才,怀素真有眼光,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你爹娘在天上看着,都替你感到高兴。”
杨浩微笑说:“牛大叔,不应该这么说。能娶了到怀素这样的老婆,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如果不是遇到她,我的生活可能一团糟。”
牛大胆露出憨厚笑容:“老话怎么说来着,姻缘天注定。你俩啊,就是上辈子的缘分,这辈子又续上了!”
以前,他一直觉着城里人鼻孔都昂在天上,瞧不起乡下人。
直到碰上杨浩,他才改变了看法。
原来城里人也有谦虚实诚的。
“你俩结婚多久了?”
马仁礼端起杯子,好奇的问:“有孩子了吗?”
杨浩淡淡的说:“暂时还没孩子。想等生活稳定一些了,再要孩子,最迟明年年底吧吧。”
杨浩是个负责的男人。
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努力工作,努力上进。
就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王怀素看向牛大胆,迫不及待的问:“牛大叔,麦香村现在怎么样了?大家过的都还好吗?”
提到这,牛大胆和马仁礼脸色瞬间变了,屋里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那年大旱,又碰上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不少人都没挺过去。
也有像王怀素一样,逃出去的,但……
想到当年的画面,牛大胆这个糙汉子鼻头突然一酸,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牛大胆把身子背过去,杨浩就已经猜到。
那一定是段无比惨痛的过去。
牛大胆挥挥手:“我实在说不出口,马仁礼,还是你来说吧。”
马仁礼强忍着伤心说:“怀素啊,当年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好多事。”
“老干棒,灯儿她爹娘,还有村里好些人都没了。”
“后来是上头发了救济粮,才让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挺过了那场灾难。但那段过程实在是太惨了……”
他哀叹口气:“现在日子就好过多了,老天爷也不发火了,年年麦子大丰收。我们农民的生活,也算是蒸蒸日上了。”
“但是走了的那些人哟,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王怀素不停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滑落脸颊。
她父母走得早,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
村里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
小的时候,她总跟着老干棒屁股后头,帮着他磨刀,总能要着糖吃。(原剧里老干棒的死让我难受好一阵,也恨透了韩美丽这个角色。之后剧情和麦香村肯定有联动,敬请期待……)
还有灯儿的爹娘,也很疼她。
拿她当亲孙女一样疼。
每到过年,都拉着她一起过,生怕她一个人会孤单。
可一转眼,这些生命里对她百般呵护的亲人,就都没了。
看着王怀素哭成泪人,杨浩把她搂进怀里,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看向牛大胆和马仁礼,请求的说:“两位,怀素已经很久没见着亲人了,你们能不能在这多住几天?”
“就当我求求你们,行吗?”
牛大胆和马仁礼对视一眼,微微有些犹豫。
打扰人家一晚,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连住几天,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牛大胆刚想拒绝,王怀素就哭着哀求:“牛大叔,你们就留下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牛大胆心一下子就软了。
怀素这孩子从小就命苦。
一路逃荒过来,肯定吃尽苦头。
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亲人,要是他们就这么走了,一定会更加伤心难过。
思前想后,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多逗留两天。
当晚。
杨浩把工作室稍微收拾收拾,铺了一张床出来,给牛大胆他们住。
屋里还算宽敞,通着火炕,暖呵呵的。
就算穿着背心,都不觉得冷。
这个火炕,是当初把房子从秦淮茹一家手里夺回来时,额外加上的。
毕竟北方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所以弄个火炕很有必要。
第二天清早。
杨浩就去电话站,打电话和厂长请了假。
吃完早饭,他就和媳妇儿一起带着两人坐公交,在城里好好转转。
从来过京城的牛大胆坐在公交车里,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觉得哪儿都新奇。
马仁礼稍微好些。
早年间他们家还是财主时,他就在北平念书,也算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
百货商场里。
杨浩自掏腰包,给两人一人置办了一套新衣裳。
虽然两人极力反对,但杨浩已经付了钱,开了票,就是想退都退不了。
他们最后只能无奈的把衣服收下。
“怀素从小就受你们照顾。”
杨浩感激的说:“现在我们有条件了,好好报答你们也是应该的。再说,马上都快过年了,小辈替家里长辈添置新衣裳这是传统。”
牛大胆两人摸着身上衣服布料,心中苦笑。
一件衣裳,就抵得上他们小半年的工资了。
这衣服穿身上,他们还能下地干活吗?
回去不得给供起来?
临近饭点。
杨浩带着众人去了全聚德。
先前王局长给了他两张烤鸭券,这种券是领导专供。
直接可以拿票抵鸭子,不需要掏钱。
很快,大师傅就拿着两只烤鸭走了上来。
看着师傅娴熟的片鸭功夫,牛大胆都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鸭子还能这么吃?
弄得像朵花一样。
鸭肉鸭皮装盘,鸭架被拿去做成汤送上来。
杨浩怕菜不够吃,特意又多点了三四个菜,多要了两份饼。
饭桌上,马仁礼用鸭皮沾着白糖,忍不住感叹:“想我上回吃烤鸭,还是在北平念书的时候。”
“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真是白驹过隙啊!”
牛大胆一抹嘴上的流油,忍不住调侃:“行了,别卖弄以前了,忘记当初你们家是怎么被打倒的了?”
马仁礼翻着白眼,干脆就闭嘴不说话了。
这牛大胆一辈子就爱拆他台。
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一个德行。
几十年都没变过。
王怀素给两人杯子添茶水:“牛大叔,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牛大胆笑着说:“放心,我是牛胃口,吃再多都噎不着。”
很快,饭桌上的菜就被一扫而空。
菜盘子里连点汤汁都没剩下。
牛大胆左右看看,招手叫来店小二:“伙计,能不能再给我来一张饼,一张就够了。”
“没问题,拿上送到。”
很快,一张荷叶饼就送上桌。
在众人的注视下。
牛大胆憨笑着拿起饼,在每个盘子上都狠狠刮了几下。
把盘里最后一点油星子全沾在饼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吃进肚子。
嗝!
牛大胆松开裤腰带,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
“痛快!”
“真是没想到啊,我牛大胆一个庄稼汉,这辈子也能吃上回烤鸭了!”
牛大胆脸上质朴的笑容,让杨浩忍不住鼻头一酸。
这才是六十年代,国内农民最真实的写照。
辛苦操劳了一辈子。
最后却连只烤鸭都吃不起。
王怀素眼睛也有些微微发红。
她知道自己离开后的这段日子,牛大叔和马大伯一定也受了不少苦。
王怀素看向杨浩,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
就在这时。
后方餐桌,一道尖酸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全聚德还能不能开了?怎么连泥腿子都能放进来?”
“瞧那穷酸样,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盘子比狗舔的还干净,要饭的都没这么寒酸!”
“伙计,你们全聚德以后要再这样,下回我可就不来了,太跌份儿了。”
牛大胆和马仁礼脸顿时就涨红了。
泥腿子就庄稼汉在旧社会的称呼。
有贬低和瞧不起的意思。
他们一辈子都在种乡下庄稼,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想到还让人看了笑话。
两人低着头,担心给杨浩他们惹麻烦,也不敢回嘴。
但杨浩却无法忍受这样的嘲讽。
他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拿起滚烫的茶水就泼在男人脸上:“给我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你他娘的骂谁是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