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25）
“谢谢你，大姨，我先走了。”
我跟女人告了别，转身又跑回舅舅家里。学习对我而言不是难事，就算最后考前突击，我也相信我能考下教资，可如果舅舅真的生了病，那是等不起的。
“舅舅，我带您去看病好吗？”
屋内传来霍霍磨刀声，我吓了一跳，难道舅舅要……顾不上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我扔下书包就冲进屋。
“舅，舅舅……您干嘛呢？”
我进去时，舅舅正拿着两把大剪刀互相打磨，原来我听到磨刀声是磨剪刀啊。不对，剪刀也危险，我三步两作奔过去夺下他手中的剪刀，语重心长的劝道：“舅舅，剪刀危险，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舅舅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迷惑不解，然后伸出自己瘦骨嶙峋的手……
“给我。”
“不给。”我把剪刀藏在身后，固执地拒绝。
“唯水啊，你不是走了吗？”
“走了让您方便自杀吗？您答应我的，一定会好好活着，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们……”
“等等。”舅舅开口打断我滔滔不绝的话。“什么自杀？”
“谁告诉你我要自杀？”
“那您磨剪刀是要……”
“唯水啊，少看点书，多长点心，你舅舅我就是想修剪一下花，你自己看，有坏了的叶子，不得剪掉吗？”
“哦。”
我闷声回答，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舅舅看起来很正常，我如果提出要带他去看医生，他能跟我去吗？
不行，万一出点意外呢……我得试试。看着舅舅修剪叶子，我默默地想，昨天晚上的他，不管怎么说，都太不正常了。
“舅舅，我自己找不到，您陪我去吧，顺便看看医生，就当是定期体检了。”
“自己去吧。”舅舅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舅舅老了，走不动了。”
我对舅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疼我的舅舅就是不答应，死活不肯迈出大门一步。
无奈之下，我还是自己先走了。
出了大门，我往舅舅家里面看了一眼，舅舅还是沉默的站在里面，舅舅在屋里冲着我挥手告别，今天外面阳光很好，舅舅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
有些事情的原因似乎在这一刻浮上水面。
他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做饭，为什么永远不点灯，为什么只要白天就不可能出门……都是因为他不想见到任何光亮。
舅舅给我租的房子还算不错，一室一厅，虽然是公用卫生间，但也还算干净。
房东说已经付了一年的房租，让我安心住着，保证卫生就行。
搬进去的第二天，我就去买了教资相关的书，难度不大，我也没有再花钱买课程，打算自学。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书我已经倒背如流，任何试卷我都能答满分。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舅舅，可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先来了，但不是他的声音……
“是易先生的外甥女吗？您舅舅持刀杀人，请尽快到本市公安局。”
我浑身的血都僵住，瞬间开始回流。
舅舅杀人？
舅舅是大学老师，受过高等教育，怎么可能会持刀杀人？
我立马抓了包就打车赶到警察局，舅舅带着手铐，浑身是血，眼中的冷血无情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见我过来，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我。
那个眼神，跟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本来舅舅是要判刑坐牢的，但人没事，只是伤了肚子缝了几针，最主要的是，舅舅有精神疾病。
“人格分裂症？”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医生带着口罩，眼睛下是能洞察人心的双眼，声音公式好听：“人格分裂症，又称之为癔症性身份识别障碍，实际上是一种双重人格，或者是多重人格的表现。”
“一般是因为受过巨大刺激或童年阴影。”
我知道的，我怎么能不知道他的阴影呢？
我抱住头，懊恼：“我不该走了的，我留下他一个人在那个黑漆漆的房子里……”
“医生，我能去看看舅舅吗？”
医生摇头：“最好不要去，患者现在异常偏激，有伤人的可能性，还是等他情绪稳定再去也不迟。”
“您也别担心，医院会看着你舅舅，不会出事。”医生看了我一眼：“你还是学生吧？”
“已经毕业了。”
医生嘱咐了我很多，说舅舅现在的情况最好入院，药物治疗会有效控制病情发展，可不能根治。
药很贵，可我不能放弃舅舅，自己身无分文，我只好刷柯文的卡给舅舅办了住院手续。
在病房外远远地看着舅舅。
他神情依旧淡漠，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的拉着，医生说，这是舅舅说的唯一一句话：要遮光窗帘。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离开精神病院。
手机响了，我掏出看到是柯文的短信：「你过的好吗？我看到支出类型是医药品支出？唯水，你是不是病了？」
短信还没看完，柯文的电话就打来了，我犹豫好久，最终还是接起来了。
“喂，柯文。”
“唯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柯文的声音快速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焦急和温暖的关心。我鼻子酸了，眼泪很快不争气的流下来……
“喂？唯水你还在听吗？你说话啊！”
“柯文，在，我在。”
“你哭了？没事，别怕，什么病我们都可以治，你还有我呢，我不会不管你的。”那句我不会不管你的更让我眼泪哗哗直流。
“柯，柯文，我……”
我泣不成声，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哭。
“唯水，你想哭就哭吧，没事，这也是发泄的办法。”
柯文的声音依旧温柔，不带任何责怪的意思。我听了哭的更凶，他的电话一直没挂，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我哭。
过了好久，我的哭声才渐渐停下来，柯文的声音很快传来：“哭完了吗？”
“可以冷静下来了吧，听我说，你深呼吸，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唯水，我现在就去银行给你打钱，你立刻住院，有病治病……”
“不，不是柯文，不是我。”
“不是你？”柯文似乎愣了一下，声音也没那么着急了：“那是谁？你舅舅？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谁还能让你这么伤心了。”
“柯文，我舅舅病了……人格分裂症，他持刀杀人未遂，如果，舅舅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我揉了揉鼻子，继续说：“柯文，医生说了，这个病没法根治，最好的结果只是有效控制，药那么贵，我不能不救我舅舅，柯文，你说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