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看望
“叩叩叩。”
“言姐姐，你在吗？”
月下少年独自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月光打落在少年的脸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月光为他睫毛铺上了一层银色的雪霜。
少年坐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房中有人回应，他刚想伸手再一次敲门，房中传来清亮的女声：“是谁？”
这声音不冷不热，但隐隐约约中带了一丝疏离。
“言姐姐，是我……封韫。”
若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如此问，而墨言更不会用如此疏离的语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
“韫儿？这么晚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封韫端庄的坐在轮椅上，纤细的腿上盖着一条棕色的薄被，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夜风拂过他的脖颈，不禁让他缩了缩脖子。
“我想问问，今天白天的事情可处理完了？”
封韫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多人围绕在郡王府外，手上拿着各种的棍棒刀具，就像是要来讨债，不过还好言姐姐及时回来了。
“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就不用过多担心了。”
声音清晰明亮，仿佛就在自己的耳旁，墨言同他仿佛就隔着一扇门，不过正如他所想，墨言就在门后。
“言姐姐，外面的天气好凉，你难道不打算开门让我进去坐坐吗？”
“你还未出嫁，即便是出嫁了，也不能再轻易的进女子的房间。”
封韫抬手拉了拉领口的衣服，眼神竟然比天上的残月还多带了分忧伤。
封韫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嘴唇，原本苍白的嘴唇，如今因为他咬的过于用力，反而变得有些红润。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虽然以前他没有主动来找过墨言，更没有夜半三更时分来她的房间里，可是他的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而她心里到底想着些什么？把他推给别的人？说什么出嫁不出嫁？为什么就不能想想？他难道不可以嫁给她吗？
“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
封韫的声音带了几分梗咽，眼睛因为最近的失眠已经布满了血丝，如今泪水正包裹在眼眶中，随时都可以决堤爆发。
“……”
屋中的人突然沉默了片刻，墨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早些回去休息吧。”
豆大的眼泪终于决堤流出来。落在棕色的薄被上，晕染出一朵朵的泪花，封韫无声的流泪，所以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那些温柔，那些细心，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她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真的用心过，不过是保持着暧昧让自己产生错觉。
房中的墨言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心口又开始痛了起来，只能暂时捂住心口，但是伤口的疼痛渐渐的蔓延全身，她只能靠在门边慢慢的坐了下去。
墨言眼中是彷徨，是失落，她垂着眼眸，背靠在门边，月光调皮的穿透纱窗落在了原木桌边，借着浅薄的月光，她伸出手，捻起一丝银色的发丝，心中的哀伤无处诉说。
她不敢让对方知道真相，更不敢让他同自己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她是一个被抛弃的人，如果跟着她，以后会有无数的麻烦找上门来。她害怕自己重视的人，心爱的人会遭到自己身上厄运带来的报复。
“韫儿，你走了吗？”
墨言试探性的问出声，门外的人还依旧呆坐在轮椅上，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直到听到对方的声音，手指才会有微微的颤抖。
“我……在。”
封韫最终还是崩溃决堤，眼泪流的更是凶了，他抽噎着，却又不敢太大声。
墨言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她全身动弹不得，只要一动就会拉扯心口的伤，到时候全身的疼痛都无处消解。
“韫儿，陪我说说话。”
墨言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不想一个人面对这黑暗。
“……”
封韫就这么坐在门口，刚才还想赶走他，如今却变了态度，她究竟是一个善变的人还是……相处了整整八年，他依旧没有看清她的心。
“韫儿……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封韫抬手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思绪渐渐地回到八年前，当时他不过才十岁。因为自己双腿不得志的原因，再加上自己是个男子，所以，母亲决定在外面去收养一个养女。
八年前
时下的天气炎热，街头巷尾的流浪狗吐着舌头四处寻找可以喝水的地方，猫儿疲倦的趴在阴凉处，躲着头顶的太阳。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衣衫破烂，十三四岁的女孩跟在一个中年女子的身后。女子身姿卓越，脸上的皱纹印证了她一生匆匆的岁月，身上的衣服雍容华贵，与旁边的小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封椿伸出手牵着那纤细瘦小的手，两人共同向着郡王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人心中宽慰，赞赏女子的心善德美。
“韫儿！”
十岁的封韫正呆坐在凉亭里，看着池塘盛开的荷花，旁边没有一个侍从陪伴，因为这小公子从小脾气就不大好，身旁也不大喜欢有侍从陪伴，平日里就推着小轮椅在府里四处逛逛，十几年来，他就像是在坐牢狱，只有偶尔祭拜父亲的时候，母亲才会允许他出门。
封韫苍白着一张小脸，嘴唇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看着在风中翩翩起舞的粉白，他们就像是精灵一样，踩在绿色的荷叶上，他们自由自在，不像自己一生都被禁锢在轮椅上。
温柔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封韫微微抬起小脸看去，正是宠爱自己，却又不让自己出门的母亲。
“母亲。”
封韫的声音不冷不热，目光落在了封椿，身后的陌生女孩身上。女孩换了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轻薄的面料随风起舞，面容姣好，仿佛正如这荷花池中走出来的神灵。
“韫儿，又来赏荷了？”
封韫轻点头，看着封椿，欲言又止。
封椿牵着女孩的小手，走过细碎的石子路，终于来到了封韫的身旁。
“韫儿，这位是墨言，以后她就住在郡王府，以后便是你的姐姐了。”
封韫从小便没有什么同龄的人可以跟他做朋友，就连学习琴棋书画都是请夫子上门来，再加上他脾气古怪，周围的人也不大愿意招惹他，若是真的能同他说上几句话的也是当母亲的封椿了，但是封椿一上公务繁忙，回到府里的时间也是少之甚少，平日里都在官府里面处理公务，或者是有那么些许的时间会往外地去，往返之余，又是几月过去。
“墨言。”
封韫低声重复这两个字，抬眼时竟见对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母亲，我可以带韫儿出去逛逛吗？”
“嗯，身边多带上几个随从。”
墨言淡笑着来到封韫的身后，两只手扶上了轮椅的把手，轻轻地推着封韫离开了凉亭。
“我不出去。”
刚回到院子里，封韫淡淡开口。
“无碍，你若是不想出去，我便送你回房吧。”
“不想回去。”
虽然他房间的装潢精致，但是一向清冷的可怕，他依旧是不愿意回去，今天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不用学习诗词琴画的，他才不想回到房间里，看着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陪你一起。”
“没有。”
墨言也不气恼，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陪在封韫的身边，陪伴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封椿发现接下来的日子里，封韫脸上多了笑意，两个人每天同吃共学，墨言天资聪颖，夫子教的东西，不过半刻钟便能够流利的背诵出来。
“韫儿，我见你坐屋外的长廊清冷得很，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我帮你种上吧！”
“扶桑花，可以吗？”
封韫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第二日的房门前，便看见女子弓着背，身上脚上全是泥土，手里还拿着种花的铲子，旁边是一大堆的花种子，正在为他种花吗？
“言姐姐，扶桑花真的好美。”
封韫坐在轮椅上甚显凄凉，月光打落在扶桑花上，娇媚红艳的扶桑花仿佛犹如夜晚的鬼魅，散发着诱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