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不要再来找我
菽离/著 番茄原创文·转载标注作者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江若离跑出教室，留下林萧一人呆坐在座位上，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整个寒假江若离躲在家里，几乎没出门，连春节也不出去玩，独自待房间看书，和台灯相伴。
听着窗外忽远忽近的鞭炮声，欢乐是别人的，江若离细细品味孤独，努力刷题，距离要去报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元宵节前一天，初二第二学期如期而至，学子们陆陆续续踏着清晨的薄雾返校，江若离依旧背着那个书包，缓缓步行至学校门口。
二十多天没见过林萧，心里有点难过，我是不是伤害了他？
江若离懊恼不该把他气走，我让你不来找我，你就真的不来找我。
这小孩进入叛逆期了？
回想起一年多以来，他经常在校门口假装偶遇，俩人结伴进教室，或者早早到座位上乖巧背书，弄丢了一个这样的好朋友真的很可惜。
江若离落坐原来第一排座位，隔壁位置的桌面和抽屉空荡荡，没有课本，没有书包，什么都没有。
往教室后面看了看，林萧坐在最后一排，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她的心牵动了一下，低头回身，把书包放进抽屉里，赫然发现一瓶熟悉的牛奶躺在里面。
江若离红了眼眶，这份友情只剩避而不见。
班主任喜笑颜开走进来，通知班长把寒假作业全部收上来，手里橙黄的一摞奖状，
“上学期我们班的江若离同学和林萧同学期末考成绩并列年级第一，掌声热烈鼓励”。
“哇哦~~太厉害了吧”，全班同学尖呼，掌声如潮水轰烈了好一会。
听着班主任难掩兴奋对着同学们侃侃而谈，随后奖状和奖品颁发下去，林萧路过江若离身边，走上讲台领回属于自己的荣誉，高傲冷漠的神情看不出获奖喜悦。
“若离同学~若离同学？”班主任轻声呼唤，江若离沉浸悲伤中，没听到老师叫她，孤零零呆坐双人桌。
后排的同学用笔捅了捅她的手臂，条件反射般回神，像只受惊的小猫慌张失措。
班主任见她没有起身领奖，只好把奖状放到她的桌面，“开始上课，课本翻到第一章第一节……”。
课间，所有人八卦起来，奇怪原是同桌的俩人，如今分开坐，不少同学细细耳语议论他们，班里引起不少猜测，同学们背地里打赌他们因为分手，林萧才会搬到最后一排。
失魂落魄侧头望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物仍是人已非，江若离今天满脸落寞，心情糟糕透了。
林萧是她唯一的好朋友，真诚善良，性情温和，从未遇见一个待她这么好的人，发着呆的模样被身后的人收进眼底。
新开学第一天，林萧先斩后奏搬去最后一排座位，早读课专程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恳求他同意换位置。
说自己在江若离身边倍感压力，无法好好学习，不敢道明真正理由。
班主任很无奈，担心林萧压力太大造成心理问题，不得已点头同意，同时鼓舞他必须更努力更刻苦学习。
一晃两个月过去，期中考试刚刚结束，江若离每天形单影只，不和任何同学打交道，甚至话都不多说一句。
没林萧在一旁吵吵闹闹，江若离更加心无旁骛沉浸题海里，初三和高一的练习册全部做完。
现在开始钻研高二高三理科强化真题，刷过大量基础题型和知识内容，再来做这几本题册，难度一下子降低很多。
放学，江若离最后一个从教室走出来，准备回家，在走廊遇见林萧和两个男同学有说有笑走下楼梯台阶。
江若离看得失神，除了每天早上抽屉里的牛奶，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交集，每当看到他想起他，江若离的心隐隐作痛，她不相信，如此不堪一击的是友情。
春夏交替，天气越发闷热，树上的蝉虫叫的欢快，像是歌颂夏天的风和阳光的美。
期中考后全校集体放假三天，江若离没有走出过家门，虽然学习学到废寝忘食，不过必做的眼保健操，一天下来，要做十几次，每次必然认真对待，学习和眼睛同等重要。
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13岁的年纪，长着163厘米个头，比很多同龄的男生要高出半个头，林萧功不可没。
尽管再爱吃的东西也不会吃太多，她要维持身材，足不出户闷在房间学习，皮肤越来越白，从以前的蜡黄黝黑变成浅象牙白的肤色，看起来更加精致可爱，及腰的长发偶尔去修剪一下。
顾成俊喜欢留长发的女孩吗？
不过，林萧说过，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
继续刷题，坚定再坚定要努力的方向，上海，我一定要去！
突然，下体涌出一股暖流，江若离很淡定，这是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初潮，她已是第二次经历，比起以前会慌张会害怕的自己。
江若离拿上干净的内裤和牛仔裤，走到洗手间，贴上妈妈的私人用品，换洗好，用手搓洗，把带血的裤子一点点清理干净。
毫不慌乱的眼神似乎是22岁江若离的视角，面无表情一遍遍换水，反复清理着，直至洗干净后，勾挂天井上空的绳索晾晒。
爸爸妈妈推门进来，看起来他们心情很好，江若离轻轻微笑点头，像是跟不亲近的“陌生人”打招呼一样，有点冷淡。
“若离啊，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妈妈的声音细长温顺，举了举手里的方形盒子。
“这是？”若离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
“蛋糕啊，这是买给你的蛋糕，你忘记你今天生日了？”妈妈回答。
“我们若离啊，热爱学习，自己的生日都能忘，我和妈妈很欣慰，真的，我们家妮子有大出息呢”
夸赞的词语从爸爸嘴里讲出来，江若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刚好去书店买完书回来，他马上要高考，非常紧张，受江若离的影响，很想考个不错的大学，发挥较高水平，证明自己的能力。
除了二哥不在家，其他人齐整围坐餐桌上，妈妈打开蛋糕，插好蜡烛，为江若离庆祝生日，这是第一次在家里，感受到来自烛光的温暖。
“妹妹，许个愿吧”
大哥开心地让江若离祈祷一下愿望。
“我们不用等二哥吗？”江若离小心翼翼询问。
“没事，等下留块蛋糕给他就行，许愿吹蜡烛吧”，爸爸催促。
江若离闭上眼睛，感觉一切都改变了，所有的事情和身边的人，变化巨大，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是唯一没变的是，江若离的心对眼前的亲人，还是完完全全密封的。
享用完蛋糕，江若离进房间继续做题，自从回来以后，话少了很多，坏习惯少了很多，变得爱干净怕邋遢。
从里到外苛刻要求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
现在的她，顺直幽长的黑发披盖在高挑苗条的身材上，细长的桃花眼玲珑秀气，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嘴，眉眼清清亮亮。
一笑起来，嘴角像恬静的弯月，露出白皙整齐的牙齿，沉默寡言，积极努力，勤奋好学。
这不正是她最想要的模样吗？
咚咚~窗户的玻璃声响起，深灰的夜色无法看清楚外面的人影，江若离的第一反应，外面是林萧！
迅速走到窗边，只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盒子，系着淡黄色蝴蝶结，江若离打开窗户，把盒子拿进来，伸出头望向窗外。
他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两个人就这样隔空对望，相顾无言。
林萧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转身跑开。
江若离没有追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追出去是否让林萧更加误会，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害怕再次伤害这个纯白的男孩。
眼角滑落一滴眼泪，非常舍不得失去一个对自己宠爱倍加的好朋友，一个会把自己介绍给家里人认识的好朋友。
江若离很清楚，林萧于她而言，只是友谊，没有掺杂一丝其他情感。
解开淡黄色的蝴蝶结，映入眼帘是一条棉绒长袖连衣裙。
江若离很喜欢，白色素雅的连衣裙，她以前多么想要一条这样好看的连衣裙。
林萧是上天派来拯救我黑暗世界的天使吗？
江若离的生活里全都是林萧的痕迹，他的公交卡、他的书包、他的球鞋、他的灰色外套……
江若离抱着裙子独自坐在房间的地上低声啜泣，为林萧的牵挂哭泣，为曾经那个陷在深渊的自己哭泣，为身边没有他的继续陪伴而哭泣。
好迷茫，原本坚定的心，这一刻轻微动摇了一下。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江若离意料之中继续蝉联年级第一，奖状和证书领到手上，扔在旁座无人的位置。
她不知道林萧这次期中考考了多少分，班主任嘴里念出来的班级第二名、第三名，甚至第五名，都不是林萧的名字。
江若离坐在前排，忍住关心，倔强地没有回头看。
可是林萧天天在身后看着她孤单的背影，上课看着，下课看着，放学的时候跟随在后头，踩着上一秒她踏过的脚印，快到巷尾，才掉头回家。
时时刻刻关注江若离的一举一动，隔着七八行桌椅凝望。
江若离刷题背词，偶尔嘟着小嘴冥想，拍一拍酸胀的肩膀或者做做眼保健操，身影在林萧的黑色眼球中晃动。
每个小动作印刻进林萧大大的眼睛里，想靠近又不甘心只做朋友。
明明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不可能？
林萧困惑江若离拒绝自己，是不喜欢我还是我不配？
在成绩上，林萧用尽全力追赶江若离的脚步，学着她开始看初三的课本，刷那些难度越来越大的题，连林萧的姐姐都心疼林萧学习的用功程度。
可是这次期中考，他考出了历史最低成绩，全班第八名，全年级第59名。
林萧的情绪大大影响他的成绩，从小到大爸妈经常出差，他的玩伴只有姐姐，现在姐姐读高中住在市区的家不在身边，外公外婆只懂关心他的衣食住行。
习惯独来独往的林萧从不怠慢学习，一直是众多家长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自律优秀。
林萧认识江若离以后，才觉得生活有了一点灿烂星光，不再孤身一人走在悠长的人生道路上。
江若离成为林萧积极向上的标杆和榜样。
而这些情况，江若离并不知道，她不知道林萧的成绩下滑那么多。
上星期，她提交中考申请书给班主任，班主任需要交到校长处，然后由校长签字再交到教育局审核。
根据江若离的总体成绩和掌握的知识内容，教育局会出一份测试卷，如果这份测试卷达到合格的标准线。
那么江若离就可以在6月份的时候，跟着初三全级的学长学姐一起参加中考。
剩余最后不到3个月的时间，江若离压根没有别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现在眼里和心里只有备考测试卷，备战中考。
不管你情不情愿，时间总走在你的前头，让你追不上摸不着。
转眼又快到夏天，暑假即将落入每个莘莘学子的口袋里。
江若离以满分的成绩通过教育局的测试卷，教育局下发同意书，特批江若离同学参加本年度2014年初中学业水平考试。
江若离拿到同意书，放好进书包里，除了学校的领导和班主任，没有同学知道这件事情。
几天后，班主任把江若离叫到办公室，递上准考证书，嘱咐她要好好加油，为学校争取荣誉。
期末考的时候，林萧发现江若离缺考。
所有科目考完，林萧都没有看见江若离的影子，每间考室找了一遍，他不知道江若离为什么会缺考，这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林萧担心的要命，心绪被她紧紧牵扯，最擅长的数学，反而考砸了。
期末考结束后，本学期最后一天学生们回到学校领取暑假作业。
每个班级的班主任一次次强调暑期的注意事项，按照惯例颁发期末考试成绩优异同学的奖状和证书。
第一排座位依旧无人，江若离没有回校，林萧彻底坐不住了。
放学第一时间冲出教室，疾步跑到江若离的家门外，透过她房间的玻璃。
林萧看到她正默背书本，托着下巴，嘟着小嘴呼呼气，左右摇晃，时不时在纸上写下什么。
林萧静静在窗外看着江若离，既没有敲窗，也没有说话，知道她平平安安在家，原本胡思乱想的心情恢复平静。
江若离缺考是因为什么？
最终他没有勇气去求证答案，默默离开，如果敲响那扇窗，江若离一定会挽留他。
有些错过，是一辈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