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头风波恶，无故六人亡（2）
宋璟与虞尚策马来到长布村，云州与宁州的交界之地。
他们跨入村口，踏着散发泥土暴晒特有腥香的小路，畦田的油亮瓜果摇曳，牧童骑在黄牛背上，手中扯着细绳，顽皮地绑上黑色的知了，遛宠似的溜着它。
虞尚说：“这里竟然一片艳阳天。”
“正常。”宋璟挡住黄牛的去路，询问背上的扎着两个“羊角”发髻的孩子：“这里有袁姓人家吗？”
“我们这的人都姓袁。”
“这样啊听家里人提过因为修坝，你们这有六个人没回来吗？”
牧童眨着无辜的眸子，摇头晃脑：“什么六个人？没听过。”
“你想找的是东边山头的人家吧。”一个农夫拖着渔网，光着脚路过，插话道。
牧童恍然大悟，取笑道：“原来是东边山头的呀，哑巴娃家。”
宋璟微微皱眉，“哑巴？”
农夫解释清楚，挥挥手走了：“害，还不是自己作孽遭报应，不然怎么生出个哑巴。”
牧童也骑着黄牛嚷嚷要走，“我娘说住在那边的人晦气！”
宋璟抿着唇，放牧童离开，虞尚疑惑地说：“啊？晦气吗？”
“走吧，去看看。”宋璟望着蜿蜒的山路，“马拴在外面了，徒步过去吧。”
虞尚掏出个野果子扔进嘴里，递给他一个：“刚摘的，吃吗？”
“嗯。”
“出了事，你得护着我。”
宋璟斜睇了他一眼：“我家那位可不会像你这么麻烦。”
虞尚：“”
寻寻觅觅的他们久立于一户人家的瓜藤架下，一个小孩拿着枯枝在细沙上练字。
宋璟礼貌地问：“我来寻人，请问你爹娘在家吗？”
小孩偏着头凝着他们半晌，然后撒丫子跑进里屋。
“谁啊？”一位妇人提着菜刀大步走向门口，见到陌生人，机警地问：“你们找谁？”
宋璟温和浅笑道：“哦，我们想知道”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男人是怎么死的？”
“呃是。”
妇人提着孩子的衣领拖进屋，扯着大嗓子，哐当一声闭门：“我不知道！”
虞尚问：“这怎么办？”
“这六个人的家都在这东头，挨家挨户问吧。”
他们还没走几步，有些人就闻风声坐在门头，眼神如同锐利的鹰散发浓浓的敌意，看了几眼后闭门不出。
除了他们两个在外面晾着，还有一个招摇撞骗的瞎子。
“别看我眼睛瞎了，我耳朵灵着呢！江湖人称百事通！”
虞尚噗嗤一笑：“这位百事通，你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事吗？”
瞎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们想知道那六人的事。巧了，这些事我百事通都清楚。这六个人死得离奇哟。”
虞尚套他的话：“怎么离奇法？”
“欲知详情”瞎子伸手向虞尚讨要银子，“我也是要赚辛苦钱的。”
宋璟出手阔绰，把钱袋一并给了他：“够吗？”
“哎哟，够啦！够啦！”瞎子笑得心满意足，向他们娓娓道来：“这六人啊，是这里有名的破落户，败光了祖上家产只能自力更生，后来他们就被官府招去，哎？招去做什么了？我想想啊，哦，去建坝了。”
“嗯，这些我们知道。”
“嘿，说点你们不知道的，他们六个发横财逃回来了。原本村里的人以为去建个坝能赚这么多，都嚷嚷要去呢。”瞎子神神秘秘凑到宋璟的耳边，虞尚也竖起耳朵听：“他们发的是死人财！说去做工，其实是去掘坟啦！”
宋璟问：“知道掘的是谁的坟吗？”
“嘶—好像是云州最有钱的人家。”
“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肯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六个，一个自挂东南枝，一个放任河里沉，一个断手断脚做人彘！哎呀，惨啊，其他三个叠罗汉死一块！”
“不是人为？”
瞎子反驳虞尚，“就是鬼干的！你们去的第一户人家生出的儿子是个哑巴，报应哟。他家拿的最多，能保证他们母子两衣食无忧，也难怪遭报应！”
“虞尚，我们返回，去来的第一家看看。”
虞尚向瞎子抱拳致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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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叩门，说道：“官府查案！”
虞尚小声说：“我们两个人，气场都没有，他们不会怕的。”
“都察院缉拿人不是挺威风的吗，有你虞大人在，还怕威压不够？”
得到夸奖的虞尚尾巴翘上天，他清了清嗓子：“官府查案！快点开门！”
门最终打开了，妇人气势凌厉：“我一家清清白白，你们找错人了吧！”
虞尚亮出令牌，丝毫不畏惧：“都察院，虞尚。”
说完，他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宋璟背着手替他解围：“我们在调查几年前的掘坟盗窃案。”
妇人面色一滞，“我们娘两手无缚鸡之力，掘谁的坟？”
虞尚说：“你们没做，不代表你丈夫没做。”
“按照北诏律令，掘坟者，夺其家财。你不怕吗？”宋璟对上她的眼睛，清冷地说。
妇人听后，无所谓的口吻说道：“这个破茅屋也没什么东西，收了顶多我们娘两活不下去了呗！一死了之！”
宋璟笑得云淡风轻，澄澈眸光下暗流涌动，温润之下一切皆明，“如此，好自为之。”
他转身就走，一头雾水的虞尚猜不透他要干什么，“就这么走了？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唉。”
“按北诏律令，偷坟掘墓者，该如何？”
“死罪。你刚刚说错了。”
“我故意说错，说到要收了她财产时，她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
“啊？让我想想。她私藏东西？”
“她应该把她丈夫偷来的东西藏起来了，只要没找到，她照样可以带着她儿子远走高飞。”
“这些东西藏哪？”
“一定不在屋里。我注意到瓜果藤下有一口枯井，会不会藏在那？藏在又近又安心的地方？”
虞尚感到惊奇，自愧不如：“啧，阴还是你阴。晚上我们下井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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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呼奔涌，他们轻功跳进院子，蹑手蹑脚地撩开密集的瓜果藤，虞尚向下看，枯井正好能容纳两个人。
他推了推宋璟：“你先下。我怕井底有蛇。”
宋璟：“”
宋璟拉着枯藤攀缘向下，虞尚顺势跟了下去，安稳落地。
他们身边正好有一个大包袱，宋璟解开它，里面有金手镯，流光杯等物，又拨开它们，众多宝物下还有银子。
虞尚借着月光看清银子底部的标志：“官银。”
拨开云雾见月明，宋璟笑了笑：“这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