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强大
马车咕噜噜的走，许晏清身子突然前倾又向后。
“到了。”
宋璟率先下车，小心地把许晏清抱下来。
许晏清向四周观望，没看见什么宅子，只有被遗弃的马车。
马匹时不时顺顺毛，时不时踏踏四蹄，还有的无聊到打喷嚏。
“是走错地方了吗？”
宋璟解释道：“最后的路段我们必须走得去。”
许晏清实在没想到，昭府藏在深山老林里，不知道详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去玩丛林生存。
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衣裙不被胡乱的树枝勾破。
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
许晏清脑海里冒出昭家人的模样：穿着动物毛皮做的衣服，靠着双手打磨器具，脸上涂的五彩斑斓。
她摇摇头，把想法挥散开，这不是野人的模样嘛！
宋璟与她十指相扣，看她这样子，估计又胡思乱想，浮想联翩了。
令人欣慰的是，昭家的人并不是野人模样，穿着得体，与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没什么两样。
许晏清兴冲冲地走进大门，有许多人聚集在厅堂的小门口。
昭老夫人笑脸盈盈地与宾客话家常，昭南岑在旁边扣着手附和地点点头。
昭南岑眼尖地看到他们，跑出小门迎接他们。
“表哥好，表嫂好！”
表兄妹间丝毫没有任何的隔阂。
被叫“表嫂”的许晏清愣了一下，“啊？”
昭南岑乐了，“你都是表哥的妻子，你不就是我表嫂吗？”
许晏清以为昭南岑会讨厌自己，因为她官家的身份。
许晏清害羞地躲在宋璟身后，“这句表嫂喊、喊得会不会太早了。”
宋璟送上礼品，“给，你表嫂送的。”
昭南岑也不推辞，立刻打开看看。
“还是表嫂懂我。”
小姑娘的心思当然是同为小姑娘的许晏清更理解。
“你们这次来，我是希望表哥能与奶奶破除隔阂。”昭南岑叹口气，接着说道：“大伯、小姑姑与奶奶决裂后，奶奶一直很伤心。”
昭老夫人的脾气从年轻时就很强势，沈如意与贺明朝青梅竹马，她看着沈如意长大，也与沈家是世交，但她从来不接受沈如意成为自己的儿媳。她选的都是温顺顾家的姑娘，奈何儿子看不上。
贺明朝的亲事一拖再拖，等到沈如意另嫁他人，他便以终身不娶的决心与母亲决裂。这件事也成为弹劾贺明朝的理由。
宋璟的母亲也是因为爱情与昭老夫人决裂，昭老夫人为她选的是学富五车的学问人，在文人圈也小有名气，却总是用《女诫》、《女训》告诫女子，她厌恶这样的家庭环境，毅然决然地嫁给宋徽。
“嗯。”宋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阿岑，快来拜见你姨祖母。”昭老夫人向她招手。
许晏清二人跟在后面。
昭老夫人的脸色毫无征兆地变化，这弄得许晏清很不舒服。
“这两位客人是哪家的？”
昭家其他分支的亲戚问昭南岑。
“这是我小姑姑的儿子和儿媳。”昭南岑解释道。
“手里拿的是什么？”昭老夫人问。
“一些漂亮的首饰。”
昭南岑打开给大家看看，却没想到昭老夫人拿起一支，慈祥地询问身边的小姑娘。
“喜欢吗？喜欢我让你阿岑姐姐赠你。”
小姑娘也不懂得这些礼仪，跟着自己内心的情绪走。
“喜欢！”
昭老夫人拍拍小姑娘的头，将发钗别在她盘的小髻上，总觉得不合时宜。
但昭老夫人一个劲的夸。
小姑娘道谢，欢天喜地的溜进厅堂。
许晏清想这不是故意膈应他们吗？
“奶奶，这是表嫂送的，你不能这样。”昭南岑倒是直言直语。
昭老夫人充耳不闻，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昭南岑只觉抱歉，为他们引路，“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奶奶宠爱后辈多了点。”
昭南岑正要把他们引入席间，一个下人快步走来。
“小姐，席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对人入座。”
“邀请什么人不是我哥哥提前勾选好了吗？”
“老夫人最后查看名单时，划去了几个人。”
这划去的人肯定只有许晏清和宋璟两个人。
宋璟一声不吭牵着许晏清要离开。
昭南岑在后面焦急地挽留他们。
她暴躁地跳起来，她奶奶怎么这么膈应人！
许晏清扯扯他的衣袖，“阿璟哥哥听我说。”
宋璟停下来。
“我觉得有隔阂还是尽早破除为好，不仅我们难堪，夹在中间的昭南岑和昭北淮也会为难。我希望我们的婚事能得到长辈的支持。”
昭南岑追上来，“是啊，我和哥哥一直都为难。这都是父母辈的恩怨，我们子辈没什么错。”
宋璟杵在那，妥协道：“好。”
他又转身愧疚地对许晏清说：“对不起，这次委屈你了。”
他的乖宝养尊处优，肯定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
“席间没有位置，我可以让厨房再另外备一份。去凉亭如何？大片的荷花已经开了，风景独美。”
厅堂的欢声笑语与凉亭的幽静如同两个世界。
昭南岑留下来陪他们，招待客人就交给昭北淮。
白鹭来当传话筒，“老夫人让您过去。客人差不多散了。”
“你跟奶奶说，表哥还在这。”
回来的白鹭又说：“那就一块过去。”
昭老夫人坐在上座，换上一副笑脸。
“这就是表少爷吧？当真器宇不凡，身边的是？”
“他媳妇。”
座上的几位夫人清楚缘由，有意缓和矛盾。
宋璟一来便行礼致谢，“前几日多有得罪，请老夫人见谅。”
几个人打圆场，“哎哟，怎么不叫外祖母呢，多生疏呀。”
宋璟不为所动。
“外孙媳妇快给外祖母敬茶。”
许晏清拍拍宋璟的手，示意自己能做。
许晏清谨慎地端茶给昭老夫人。
昭老夫人还是笑着准备接过，突然，她的手故意碰倒茶杯。
滚烫的热茶泼在许晏清的手背，烫得她本能的把茶杯丢在地上，甩了甩手。
“好烫”
宋璟立刻上前，向她的手背吹气缓解灼烧感。
他忍无可忍，“够了！阴阳怪气的做给谁看？”
许晏清第一次听到宋璟的重话，他真的生气了。
昭老夫人摊牌，“我也没打算接受你，你跟你娘一个性子！呵，你娘有好下场？成为弃妇弃于别院！”
宋璟攥着拳，身子微颤，他也没想到会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许晏清把宋璟护在身后，“您又是什么性子？市井泼妇？”
她的嘴开始像炮弹一样输出。
“没有昭公子的帮忙，我肯定早见阎王了，所以我们此次登门拜谢。我夫君寿礼也送了，谢礼也拜了。我们已经做好自己的本分，您为何给脸不要脸？”
“昭家是大家族，跟着您这样自私自利，小肚鸡肠，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主人，未来堪忧啊。”
昭老夫人拿着拐杖蹬地。
“您气什么气，这事是您的不对，这锅我跟我夫君不背。别假仁假义，恶心!地底的鬼在您死后都得来搭戏台子来请您演戏！”
“果真是皇室中人，刁蛮任性！”昭老夫人又解释道，“我为什么不同意，因为宋璟违背我们定下的规矩。”
众人变了脸色。
昭老夫人指着许晏清，说道：“皇室与残影关系密切，说不定哪天就因为她再给贺家招来灭顶之灾，我们还能再一次改姓藏匿起来吗？”
“什么时候娶公主成了令人鄙夷的事？”宋璟搂着许晏清，“不要拿消极待世当作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就后悔生了你娘，让你这个孽种诚心气我！”
“我娘至死都没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她说逃脱您是她做过最好的决定。您独断霸道，还没意识到吗？”
宋璟给了她当头一棒，久久不能释怀。
昭南岑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宋璟看向昭南岑，“替我向你哥哥道谢。”
马车上，宋璟横躺着，把头埋在许晏清的怀里，感受着她因呼吸而一起一伏的小腹。
他的手裹着许晏清烫伤的手，默不作声。
恶语伤人六月寒，伤人最深的往往是自己的血亲。
昭老夫人当着他的面那样说他的母亲，换谁也是会难过的。
许晏清抚摸他的背，“在我面前可以不必强大。”
宋璟软软糯糯地唤她：“乖宝”
许晏清心都被喊化了。
“我在呢，夫君。”
“谢谢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