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萤火月夜，似是故人
日暮黄昏，墨的颜色扑散开。
宋璟捂住许晏清的眼睛，带着她一步一步离开清闭阁。
许晏清拽着他的袖口，神神秘秘地来到他精心布置好的地方。
四周寂静，风声更为真切地钻进他们的耳朵，暗夜的水流声像个脚步慢腾腾地老头，失去了白日的生机。
宋璟放下手，对她说：“看！”
一团漆黑看不见，刹那，数百只萤火虫拖曳着流光交织在一起，它们张开双翅，自由地滑行，光的轨道溜进双眸，印在脑海。
宋璟缱绻地问她：“喜欢吗？”
许晏清当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宋璟递来网兜，“一起？”
许晏清蹦蹦跳跳地兜住它们，轻盈地身姿在亮白的月华下动人心魄。
她伸出手，小小的光点停留在她的指尖，妙趣横生。
宋璟将自己网住的萤火虫装进琉璃罐中，藏在身后，问她：“乖宝猜猜我抓了几只？”
许晏清夸张地比划，“萤火无数！”
两个人哈哈大笑。
许晏清用她没受伤的手臂挽住宋璟，“我能吃点宵夜吗？”
“好。”
吃饱喝足地许晏清梳洗过后，慵懒地躺在床上。
“想燃什么香？鹅梨帐中香？”宋璟问。
“不要，太甜腻了。点檀香吧。你一直用的都是这种。”
青烟袅袅升起，伴着琉璃罐中禁锢的萤火。
许晏清灵活地钻进宋璟的被窝，在他耳畔低语：“阿璟哥哥我睡不着。”
“我发现跟我一起，你经常睡不着。太激动了？”
“我吃撑了，睡不着。”
“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宋璟起身，点起烛火。
他站起来，望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欠身，许晏清满意地勾搭他的腰肢。
许晏清伏在他的肩头，宋璟手贴着她的背。
屋内烛火照着两个叠合的影子。
宋璟脚步轻轻地走来走去，搭在她背上的手一起一落。
“这有点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
“你哪一次睡不着不是我这样哄着睡着的？一点没变。”
“爱哭鼻子的阿璟哥哥，我醒了你还在哭。每天晚上都要我来安慰你。”
“你不知道你那时有半夜啼哭的习惯吗？哭得比我大声多了。”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宋璟心里叹气，半夜啼哭第二天又神清气爽地起床，世间只此她一人。
说是来安慰他，次次在他还没哭完时酣睡，睡得天昏地暗。
八岁的他正想擦擦眼泪睡觉时，她来了个半夜啼哭。
他只能一边哄着她，一边偷偷抹眼泪抹鼻涕，哭得还不能比她大声。
许晏清瘫在他的身上，望着来来回回的影子，一阵困意袭来。
她承认这种方法效果最好，百试不厌。
宋璟耸肩，“我想过几日去昭家登门拜谢。那时恰好是我外祖母的生辰。”
“嗯，带上我一起，本该是我登门道谢的。”
她打个哈欠，“困了。”
宋璟又来回走了几遍，屏住呼吸把她放在床上。
中途她懵懵懂懂地睁开一只眼，不说话。
宋璟坐在她身侧，为她盖好被子，温柔地说：“没事，快睡。”
许晏清利索地闭上眼，跟着周公解梦去了。
时气逐渐进入酷暑，各宫妃嫔都不甚走动。
御花园夏日草木如同抹上一层油，闪闪发亮。
“小姐，内务府真够抠门，供给的冰块根本不够。”佩华又在抱怨。
“如果今天成功了，以后我们便可以不必担忧这些了。”方静仪道。
她入宫有一段时日，她明白后宫打点关系都要靠钱。
虽然她身份不敌官家小姐，但是唯一的优点是她不缺钱。
“确定陛下会来御花园吗？”
“小姐放心，午后陛下都会来这散步。”
“打点好了？”
“嗯。”
皇帝准时来御花园散步，听到不远处在喊有人坠湖了。
他皱着眉头，不悦地走去查看情况。
只听扑通一声，方静仪跳湖去营救坠湖的小太监。
众人把假装昏迷地小太监抬上岸，又见方静仪潜入水中焦急地找着什么。
皇帝对她说：“水中危险，还是快些上来。”
方静仪探出头，如同清水出芙蓉，慢慢地靠近走上来。
皇帝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抓住她，“如、如意？”
听着皇帝对着她的脸喊别的女人的名字，方静仪心里难受但还是要抓住这次得宠的机会。
她柔声柔气地说：“陛下，臣妾叫方静仪。”
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方静仪？富商之女？”
方静仪垂下头，“是。”
皇帝命令她：“抬起头来！”
方静仪不怯懦地抬头。
“你会游水？”
“臣妾自小就会。”
“你刚才游回去是在找东西？”
方静仪红着眼眶：“臣妾丢了心爱的玉。”
佩华在一旁解释：“娘娘衔玉而生，极其珍爱它。”
皇帝解下腰间的玉佩，“不知道朕的玉佩能不能抵得上你珍视的那个。”
方静仪接过来，“陛下给的，臣妾一定会视若珍宝。”
皇帝上前，为她拭去脸上的水渍，缱绻地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另一个倩影。
“陛下为何盯着臣妾看？”
这回换皇帝红了眼：“似是故人来。”
方静仪心里凉凉的，“故人是谁？”
“你不必知道。”
方静仪识趣地闭上嘴。
“今晚你来侍寝吧。”
说完皇帝离开了。
方静仪默默地行礼。
佩华欣喜若狂，“小姐这回稳了。”
方静仪伤感地说：“是陛下心中的旧情助我。”
皇帝有心里人，她也有心上人。萍水相逢，各取所需。
许晏清现在的日常，不是在找宋璟，就是在找宋璟的路上。
宋璟喂给她冰镇过的葡萄，用手接过她吐出的葡萄籽。
“达匈现在情况怎么样？”
“前线来报，舅舅兵分三路，已经拿下大半领土。”
许晏清也开心：“那就好。”
“舅舅来信夸奖柳长乐制造的武器，攻打敌军防不胜防。他说敌军的人看到新东西个个都呆愣傻住，有趣的很。”
许晏清趴在桌子上，问他：“张家的事情怎么处理？”
宋璟捏着个小葡萄，说道：“张府的事造成了很大的轰动，陛下下令封锁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来。”
许晏清张嘴，他把果肉送进去。
宋璟又说：“陛下秘密派遣都察院的人去江南查看，虞尚也去了。”
“那你觉得地图上标注的是什么地方？”
宋璟摇摇头：“不清楚。”
许晏清摸摸下巴：“那只能等虞尚的消息了。”
“风蕴和受了重伤，残影有一段时间消停。”
“为什么我总觉得残影很迫切地想要得到我。这是为什么？”
宋璟的眼睛晦暗不明，许晏清没看懂。
宋璟悠悠地开口：“一群妄想死而复生的人。”
“啊？”
他揉揉许晏清的头，“没有那么麻烦，你得罪了他们，他们来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