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乖宝想要这天下吗?
许晏清停下来,靠着壁墙,探听上头的动静。
不请自来的人噙着笑意,两眉不浓不淡,眼珠像缀着光的蓝宝石,如同潺潺的春水,挽青丝,着深紫,纸扇系铃,清脆的铃声为他伴奏,道不尽的邪魅狷狂。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陛下怎么不欢迎我?”
他是皇帝不愿见的人。
“风蕴和,朕与你没有关系。”
风蕴和撩袍而坐,撑着头,“陛下说这话真让蕴和心寒。隆兴三十二年,景穆皇帝崩,陛下,景穆皇帝是病逝还是谋杀您最清楚。”
皇帝握着拳,庶子当皇,哪一个能干干净净。这些腌臜事他以为能带进棺材。
“你想怎么样?”
“我们残影真心待您,帮您悄无声息的杀死景穆皇帝,您贵为天子,会知恩图报的吧?”
“朕给了你们大笔财富,你们还不知足!”
“陛下的好女儿杀我的人,我不该为他们讨个公道吗?”
风蕴和笑里藏刀,步步逼近皇帝。
皇帝踉跄几步,想要唤人。
“陛下是想让谁来救您?沈如意?贺明朝?”
皇帝粗声粗气地说:“逼问朕?朕倒想问问你,甘山之役有没有你的插手!”
风蕴和坦然的承认,“当然有我啊,陛下不是查到些事吗,兵器私卖是我的生意。”
“你是北诏人!”
“谁叫达匈给的钱多呢,谁有钱就跟谁啊。”
“混账东西!吃里扒外!”
“陛下架子真大,没有我们,江南歌伎的孩子难登大雅之堂。”
皇帝咬牙切齿地说:“朕总有一天会灭了你们!”
“钱赚够了,蕴和不追究人口买卖的事,不过,”风蕴和凑在皇帝的耳边,“你的好女儿得好好管教。许越与贺辰造成的杀孽,你们生来是替他们赎罪的!”
皇帝扫落案桌的奏折,气呼呼地说:“滚!”
风蕴和哈哈大笑,“陛下,坐稳你的位子。”
风蕴和踱步,消失在夜幕中,烦人的乌鸦叫得惨绝人寰。
皇帝掩面,这样的皇帝做的有什么意思!心里不免埋怨起开国皇帝许越。
几百年前发生什么,史书工笔并未记载,后世继位的皇帝却莫名其妙得受残影威胁,什么杀孽,什么赎罪,他们根本不知晓缘由!
》》》
许晏清趴在庭楼的阑干,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星野,偶有凉风呼啸,她咳了几声。
宋璟为她披上披风,“别着凉了。”
许晏清心情烦躁地问他:“阿璟哥哥是不是早知道残影插手了。”
“是。”
宋璟不想瞒她。
“许越与贺辰是怎么回事?”
“贺辰是第一任贺家家主,精占卜,晓天命。据说他们是知己,是恋人,最后是仇敌。”
“断袖?”
“史书的只字片语没有留下半些痕迹,这是稗官野史的猜度。”
“达匈的使者快到了。有残影的支持,讨伐达匈难上加难。”
有生之年,她能为母亲报仇吗?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的达匈烂透了。”他抬头远眺浓稠的夜幕,摸摸她的头,“今夜适宜看星象。”
许晏清吃惊地说道:“你会看星象?”
“这是贺家孩子的必修课,幼时母亲教过我。”
许晏清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宋璟低头蹭蹭她的鼻尖,“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会教他。”
她还活的到那时候吗?
“阿璟哥哥,你说,什么是死亡啊?”
她的问题富含哲理,没有丰富的人生经历是无法悟透的。
可是宋璟就像历尽千帆归来,饱含沧桑:“等一花开等一花落,死亡是芸芸众生最后的归宿。”
他携裹着孤月冷风,许晏清看着心疼,为什么他的身上有一种拼凑不起来的破碎感?
“往事不念,未来不期,珍视当下。”
“珍视当下”
“贺家流传着一句警语。”
“什么警语啊?”
“若命运避无可避,则坦然面对!”
许晏清眼角温热,她伸手遮住宋璟的双眸,直言不讳:“阿璟哥哥心里藏着好多事。”
她心中苦涩,一滴清泪滑落。
宋璟惊慌失措,“怎么哭了?”
宋璟轻柔的语气打碎她最后一道防线,她原本已经坦然了的。
人不愿意死无非是人间尚存执念。
她不甘心无缘无由的死去,她不想离开他,她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许晏清嚎啕大哭,“我不想离开阿璟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宋璟心都要揉碎了,一把抱起她,轻拍她的后背,来来回回在亭子里走动,把她被泪水沾湿的碎发别在耳后,“不离开,不离开,乖,不哭。”
宋璟哄了许久,许晏清止声,攥起他的衣袖擦着眼泪。
她跟个没事人一般,笑着说:“不难过了。亲亲。”
“不难过便好。”宋璟啄了一下她的唇。
五岁的年龄差让他们隔着难以逾越的思想鸿沟,他太心急了。
“夜观星象,看出什么了?”
“丙子平旦,鹑火中,军事有成功。”
许晏清大喜:“这么说”
“嗯。达匈必败。”
“阿璟哥哥,我的哪位皇兄堪当大任?”
“我回京时日不多,对诸位皇子不甚了解。况且嗣位继承,得看圣心。”
“我认为三皇兄能堪此大任。”
宋璟对三皇子印象不深,他反问许晏清,“乖宝认为如今的北诏需要怎么样的君王?”
“世家贵族们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腐败奢靡,官官相护,势力盘根错节,加上残影这个祸患,北诏需要一位杀伐决断的君王。”
“杀伐决断不代表冷血无情,要学会恩威并施。如今的北诏已非从前,暴戾的统治只会加速分崩离析。”
许晏清听得云里雾里,连连摇头,“太深奥了。”
“太祖的乾陵下有一个万人坑。”
许晏清瞪大眼睛,“啊?”
她的表情滑稽可笑,宋璟忍不住揉揉她的小脸,“太祖对功臣宿将赶尽杀绝,连坐的家族不计其数,被清算的人达四万余。他要他的后世稳坐帝王之位。”
他接着道:“他将帝陵建在万人坑上,用帝王之气镇压亡魂永不超生。”
许晏清听着便毛骨悚然,“他好可怕。”
“为了稳定政权,他没有做错。”
许晏清不同意他的这句话,伸个懒腰,“孰是孰非我们不能替他们妄下定论。”
宋璟笑意渐浓:“乖宝有剔透玲珑之心。”
“不,我读书不比阿璟哥哥多,因此没有深远的眼力见。”
“乖宝想要这天下吗?”宋璟问她。
许晏清当他开玩笑,“我当皇帝,我就天天翻牌子找男人,阿璟哥哥不吃醋?”
“想找男宠?想都别想!”
许晏清笑靥如花,“夜深该睡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