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活尸体）「帕拉塞斯-下」
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没有消化系统，它们还是会对肉有如此强烈的渴望，通过蝾螈和猴子胎盘研究出凝胶已经是我智力和运气的巅峰。
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机会，能够再次制造出一种有如此强大功效的物质来。
随着实验记录的慢慢增多，我也发现了凝胶的极限，但是我无法突破它。
我觉得是时候公布自己的发现了，但是这些实验中有些内容过于的惊世骇俗，我不能将这些公之于众。
于是我把之前复活动物的一些实验记录整理了出来。做成了一份完备的报告。
即使我的内心中有着无比的抵触情绪。
最后，我还是来到了克里莫老师的办公室。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我亲眼看着身形挺拔的老师，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小老头。
那次事件让我发现了凝胶的真正作用，却折磨惨了克里莫老师。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额外的感情，就好像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但是当他开始看我的报告和手稿，他开始表示出震惊。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由于他激动的心情。
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
“它真的动起来了？”
他的语言中带着颤抖，这样的技术突破，足以让传统的医学颠覆。
对着我那一叠厚厚的手稿，他告诉我，今天他还有工作要做，周六的下午，他会在办公室等我，听我的完整报告，如果时间允许，回到我的实验室去现场看一下效果。
那一刻，在老师的眼里，我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敢于在课堂上直接指出他错误的“优等生”。我为我们二人的关系重新升温而兴奋不已。
我将实验室中有关的人体的部分全部销毁，大桶中的垃圾，也都清理干净。
只留下了一些保存十分完整的动物器官，浸泡在凝胶中。
实验室里第一次没有了腐臭的味道，我甚至准备好了一只刚刚死去的小羊和小狗，等着老师到来后进行演示。
周六学院通常不安排授课，一路走过走廊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我一到中午就来到了克里莫老师的办公室，他的门紧闭着。
我敲了敲门，却并没有人回应。我就在门口静静的坐着，等老师回来。
可是一直到钟声敲了五响，也没有老师出现的迹象。
我感觉事情变得不太对劲。
克里莫老师既然说了今天下午，那么不会出现放我的鸽子。
在焦急中，我尝试着转动了他办公室门的握把。
令人吃惊的是，门并没有锁。
而老师，趴在桌子上，嘴巴和鼻子中流出了鲜血。
憋紫的脸变得扭曲。
老师的肺病，终于让他停止了呼吸。
在他倒下的地方，那是我的报告，仅仅两天的时间，上面已经添加了大量的批注和问题。
没时间了，既然老师不能见证实验，那么我就通过一次复活来证明自己。
我给老师穿上了他的大衣，戴上了帽子。
老师的身体没有太多的分量，我可以架着他假装行走。
我们走出教学大楼，穿过门口的横街，走到我的地下室。
凝胶现在有了用处，那只狗和羊被我扔到了一旁。
我先切除了老师的肺，虽然复活了的老师也不会再需要它了，但是我需要老师说话。
我从实验室中找到了两片猪的肺叶，替换了老师原本那对已经病变干瘪了的肺叶。
手术无比成功，缝合恰到好处。
当我将老师泡到那个装满了凝胶的池子里，在他的肺里吹满空气，将他的头微微抬起。
我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足够的肉。
很快，老师的身体开始有反应。
与其他那些试验品不同，克里莫老师的肉体是最新鲜的。
这让老师能够更好的恢复生前的状态。
三个小时后，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老师的眼睛慢慢的睁开。
见到老师睁开眼，我几乎激动的叫出声来。
克里莫老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随后，又呼了一口气。
就像他从来没有呼吸过一样。
“我应该是死了，毕竟我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么痛快的呼吸过了。
不管你是谁，请让我安静的呼吸一会儿吧。”
我心情复杂的站在老师的侧后面，避开他的目光。
而老师则似乎是已经从紧促的呼吸中，就已经猜到了我是谁。
“帕拉塞斯，你把我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长长的沉默。
老师静静的盯着天花板，我能看到他在粘液中缓缓活动着自己的双手。
“在今天之前你就已经做过不少人体试验了对吧。
我不想看动物实验结果了，你把人体实验的记录拿给我看。”
我默默的从屋子的角落拿出人体实验记录，举着火把在他的旁边照明。
老师缓缓的坐起身，就那么坐在那凝胶的盒子里。
用他那沾满凝胶的手翻看着我的人体实验记录。
他开始告诉我，为什么有些人的动作会变得古怪。
是因为我的神经连接出现了错误，同时肌肉的萎缩和坏死也应当纳入考虑，那些明显受到撞击或者是挫伤的人体，本身就有一定的影响。
关于大脑的部分，老师也不能解释太多。
一个死去了的人，重新坐起来，为自己的学生批改实验文稿。
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除了那些实验记录，我还为老师讲了很多自己的探索。
包括独立器官的神经性反应，器官携带记忆对于“复生”后的人格的影响。
以及关于此类实验的道德性，等等。
老师表示，从职业的操守和道德的考虑他应该制止我。
但是从现在的状态来看，自己的学生让自己重新感受到了顺畅呼吸。
从这点来讲，他本人无比的感谢我。
我们的对话持续了很久，地下室里没有阳光，我的计时器也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从我的经验上来看，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
老师并没有像前面那些复活的人体一样，问东问西，我们的对话，专注而高效。
我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为了能让老师多和我说一会儿，多让自己领悟一些思想。
我忍着饥饿继续和老师对话着。
终于，老师的嘴里，也出现了那个音节。
“肉。”
我知道这一刻会出现，也明白接下来的情况是什么。
我拿出准备好的熟肉，和老师坐在试验台前，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我并没有摘除老师的食道，他还能正常的进食。
充沛的肉食可以让复生者延长一小段清醒意识的时间。
这是我提前知道的。
而这种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
终于，在老师完成了对我全部人体实验记录的评价之后。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他的精神开始向野兽转变。
他先是慢慢的拉住我的手，我能看出他动作的犹豫与克制。
我只是静静的流着泪，就那么看着他，比划着。
终于，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他猛地推开了我，喊道，“快走！”。
我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老师用力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尝试着压抑自己。
可是这饥饿感，来的如此强烈。
他的眼球变成了完全的黑色。
他拼命嘶吼着，在屋里四处乱跑。
那四肢着地的样子，让人心惊。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为了能让老师更快的从这种痛苦中解脱。
我准备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刀，两刀。
在我的刀子捅到老师的身上时，他似乎有一种释怀感，他并不像那些野兽一般拼命的攻击。
他尝试着用他最后一丝理智，配合我将他砍倒。
望着老师那被我砍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我哭的几乎晕过去。
这个世界上两个我最爱的人死去了。
我救不回伊格纳兹军医，也救不活克里莫老师。
我只是个小丑，独自排练了无数次表演，却发现观众早都死了。
我用强酸处理了地下室的一切血肉。
我点燃了我的全部研究记录。确保一丝灰都不留。
此时，城里关于窃尸案的调查已经展开。
而且他们的搜索方向，也指向了医学院。
我并没有等到毕业的那天，就从医学院离开了。
克里莫老师的消失成为了一个谜团，警察没有在他的办公室找到任何能够指认的东西。
我的指纹已经被腐蚀掉了，不会留下痕迹。我取回了我的笔记。我和老师的约定是口述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我来过。
此后的我四处流浪，作为一个没有医师执照的医生，干一些有关于治病救人的黑活。
我再也没有调制过凝胶，它的配方我已经忘了。
在后来的思考中，我意识到，很可能是蝾螈和猴子体液的原因，带来了食肉冲动。
也许换成素食动物的卵或者是使用人类的胎盘会更好。
但是我已经不想为了实验材料而去犯罪，也不想为了证实一个无意义的猜想而付诸一切了。
伊格纳兹的死和克里莫老师的死，让我有了阴影。
我无数次梦见自己仍然坐在克里莫老师的课堂上，安静的上着课。
只是低头记笔记的时间。
克里莫老师就变成了四足的食肉动物，开始吞食课堂上的学生。
而关于伊格纳兹，我则会梦到他在河对面向我招手，我想游过去，但是却被护栏拦住下不了河。
河很窄，我甚至能看到他手里的红酒和熏肉。
我想他们，我救不了伊格纳兹，也没法让克里莫活下去。
这些回忆会永远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当昨天你告诉我从动物身上提取静脉的时候，那个曾经的我被短暂的唤醒了。
为了保证凝胶在试验体内能保持尽量长的时间，我做了很多次静脉动脉缝合的手术。确保主要脉络的通畅。
那些细微的，我会剔除它们。就像那天你让我做的那样。
但是随着你的晕倒，理智重新回归了我的身体。
那些实验不该存在，我也不该回忆。
因为我知道，所有这些实验的最后结果，都会以那个字而结束。
“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