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阻拦的人毫无意外是齐王。
他已然走到这一步了, 齐王还要来坏他好事,楚穆眯起眼,杀意显露。
登基大典, 金羽卫自然不会少, 尤其是楚穆早把会有人跳出来找他麻烦这事算在其中了,所以除了金羽卫还有他东宫的人。
甚至还从宫外调了不少人来,一为保护他的安全,一则是趁机将来挑事的人一网打尽。
是的, 楚穆觉得不甘心的人不会只有齐王,肯定也有楚昭, 他要他们今日把命全都留在登基大典上!
“大胆!齐王殿下, 你敢破坏登基大典?”有人出来替楚穆斥责齐王。
齐王眨眨眼, 笑了,“本王其实也不想破坏,可要叫本王奉一个杀父弑君之人为皇帝,本王绝不答应。”
诸多朝臣也不是全被楚穆收服了, 真正忠于他的还是只有那些很久之前就跟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其他人押的宝不同,自是各有想法。
齐王也没白同楚穆争斗那么久,这些朝臣明面上至少有三成是他的人。
眼见着有人吩咐金羽卫以阻挠登基大典进行的名义把齐王给拖走,有朝臣就站了出来, “慢着。”
“尔等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人, 莫不是因为心虚?”
帮腔的也开口了,“既然心虚, 那就更说明先帝之死另有隐情,合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事情说清楚,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休要胡言乱语, 先帝之死何来隐情,当时在寝宫内伺候的內侍和值夜的金羽卫可都是亲眼看见了,先帝是自尽而亡。本官看你们就是没安好心,意图谋反!”
“张大人,你也说了,先帝是自尽而亡,他为何会突然自尽?还用那种诡异的方式?若说这其中没人动点什么手脚,本官是绝不信的。”
有帮齐王说话,力证建元帝之死另有其因的,自然就有站在太子这边,反驳他们,想尽快把这登基大典完成的。
太子和皇帝,始终是不一样的,权势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这只是在某些人看来觉得如此,觉得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对真正手握权势之人,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只是虚名,他们靠的是拳头说话。
两边吵的很厉害,一边非要让太子说清楚,一边死活不答应觉得这是诬蔑,让金羽卫将人赶走。
吵得正激烈时,又来了几个人,分别是楚昭和林行之,宁王和冯曜,以及在建元帝身边伺候的內侍。
凡参与过早朝的大臣都见过此人。
现场因为楚昭等人的出现,顿时沉默下来。
有大臣站出来询问:“戾王殿下,宁王殿下,两位这是?”
楚昭没准备开口,他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而今日是宁王的主场。
他也很自觉,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带个证人过来,把父皇的死因跟诸位大人说说。”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心中都咯噔了下,如果只是齐王站出来找麻烦,他们还能觉得这只是齐王不甘心,故意针对太子阻拦他登基。
可宁王和戾王也跟着来掺和,便让人觉得先帝之死怕真是有什么隐情。
毕竟这两位对争位这事,态度实在有些迷惑。先前太子和齐王斗得那么激烈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家里猫冬,一个蹲在青楼里画图,哪有一丁点把皇位当回事的样子。
这会儿站出来,也好似真就是来揭穿先帝死因的。
宁王一点不废话,直接让那內侍说,还提醒他,“大点声,记得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内侍脸上的表情是害怕的,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头,对天哭嚎:“皇上,奴婢对不起你啊,奴婢没能拦住害死您的人,奴婢有罪。”
然后又接着开始磕头。
声音很大,头也磕的响亮,几个下去额头就出血了。
內侍开了头,自然就有人搭腔,问道:“是谁?是何人害死了先帝?”
内侍往楚穆的方向看了一眼,“是…是太子殿下。”他说完这话又立马跪着转了一圈对太子磕头,“太子殿下,奴婢有罪,奴婢知道不该指认你,可奴婢实在良心不安,不想让皇上走的这么不明不白,还被人说他是中了邪,罪孽深重才自己掐死自己的。”
楚穆还算镇定,情绪没直接在脸上表现出来,他也清楚,到了这一步无需他说什么,自会有人为了利益前程替他冲锋陷阵。
“你一个阉人,也胆敢诬蔑新君,好大的胆子,来人,还不快将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给拖出去砍了脑袋!”
这话就很伤人了,也显的说话的人没甚脑子。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新君?你们自己封的?有人认吗?”
“内侍虽少了根东西,可人家没切掉之前能用啊,总比某些人去了青楼却站不起来要好,是吧,王大人?”
方才说话那人便姓王,被宁王这么直戳戳的骂他不行,这位王大人顿时青了脸,怒指宁王,“你不要血口喷人!”
宁王:“那倒还真没有,你去醉欢楼时本王正巧在,还悄悄替王大人你画了一幅图呢,你要瞧瞧吗?”
“诸位大人要瞧瞧吗?”
王大人那张青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宁王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来。
宁王还提醒他们,“要辩驳的,先选个没去过青楼的来,不然你们也不知本王手里都有些什么。”
“是吧,太子殿下?”宁王冲楚穆扬了扬下巴。
楚穆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起了那幅被自己撕毁烧成灰的图,心里打鼓,怀疑宁王手中是不是还有他的把柄。
而原本想开口的人,这会儿多少有些犹豫,大概是在回忆自己去过青楼没,或者有没有碰到正巧在青楼蹲守画画的宁王。
“证据呢?”就算大多数人都去过青楼,但也总有齐身正,行得端的人。
“几位王爷都说太子殿下谋害先帝,可总不能凭一个内侍几句话空口白牙就断定先帝之死另有隐情,还跟太子有关。”
宁王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你看,早站出来个能讲道理的多好。”
“放心,没证据本王来凑什么热闹。”
接着又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太医,另一个是个侍女。
那太医是常给已故废后请平安脉的太医,而侍女亦是她生前的贴身侍女,人虽然不是从陈家带入宫的,可也很得废后信任,传话办事都是此人。
有见过的已经认出这两人了。
楚穆更是看的清楚,若说先前的内侍还可能是空口白牙的诬蔑,这新来的两人就不是简单两句就能打发的。
楚穆脸色微变,尤其不懂那侍女缘何会死而复生。
明明母后说已经让人将她处置了,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是个隐患。
宁王看了看两人,“挨个说,何太医先来吧。”
何太医躬身点头,“是。”
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两瓶药,一手举着一瓶向众人说明,“下官左手中这一瓶会让人浑身乏力,精神不济,废后娘娘让这侍女从下官手中取了此毒后下给了皇上。”
“此事皇上驾崩前便已知晓,太医院诸位大人可作证。”
而此事朝中一些大臣也是知道的,废后下毒之事罪证确凿,无人能替她辩驳。
何太医又开始介绍右手中的那瓶毒药,“此毒的作用乃是让人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昼夜难眠,若用的重些能直接要人命。”
内侍立马接话道:“皇上从出宫回来后便是如此,何太医所说的病症一条没少,这事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
有不少大臣点头,此事他们的确知道,官阶高的还去建元帝寝宫见过他。
“那后面这毒是太子让你下的?”有大臣问何太医。
何太医摇头,“此毒下官早就给了废后身边的侍女,这侍女可作证。”
侍女点头,她脖子上系着一条手帕,似乎是为了遮掩什么。而脸上、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分外明显。
她在看着太子,她恨的人亦是他。
“何太医说得没错,那两种药他都给过我。”侍女开了口,声音粗糙暗哑,全然不像女子该有的声音。
“第一种毒,被下在了皇上的茶水中,因为他那时中了月魂之毒,只信任废后,而端茶递水一事皆要经我的手。”
所以下毒很顺利,之前也谁都不曾察觉。
“第一种毒,在废后被打入冷宫之前,她吩咐我将毒药交给了太子。为了避免我泄漏秘密,她让人勒死我,沉入井中。”
侍女扯掉脖子上的丝巾,指着上面红艳艳的疤痕,“这便是证据!”
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勒的,脖子上伤痕明显,像把皮肉割烂喉咙割断了般,偏这侍女伤的这般重竟然还活着,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有人来检查了下,发现疤痕和伤口是真的,并非作假。
但也有人质疑,“废后已故去两月有余,你这伤为何还没好?”
侍女满脸冷漠的回答,“自然是用了药,保留证据。”
其实侍女这脖子看着严重,但没伤到要害,不然她哪里还有命活。
不过拿着伤口说事也足够了。
侍女目光投向太子,“太子殿下,你还是自己认了吧,那毒药瓶被何太医加了东西,只要碰过的人就逃不掉,会被找出来的。”
太子强壮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虽然一闪而逝,可依旧被好些人捕捉到了。
有支持太子的人在心中暗骂他蠢,下毒这种事怎么能自己去做,哪怕只是接毒药也不应该,这不等于等着被人算计吗。
这还不算完,侍女又开始说废后生前让她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像把废后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楚穆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够了!如今死无对证,自然是你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所有的事不过都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你们谁也没亲眼看到孤给父皇下毒,更没人看到是孤毒死了父皇。”
此时有笑声传来,楚穆闻声看去,见又是齐王,他皱眉质问,“你笑什么?”
齐王道:“臣弟笑太子殿下这话说的不对,你怎知就没人看见呢?”
楚穆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而很快他便看到齐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宁王,“我们都看到了啊。”
“清清楚楚。”
“有图为证。”
一句比一句话刺激,楚穆彻底变了脸,满脸写不可能。
宁王伸手,“来,把本王为父皇和太子殿下作的那父慈子孝图拿上来。”
还真有人来送画,在场的大臣们也开始跟身边人议论了起来,气氛有些凝重。
宁王做事向来干脆,画送上来便被展开了,从太子悄悄往汤中下药到他喂给建元帝喝,再到太子离去时露出的得意一笑,过程清晰流畅。
楚穆此刻更是脸色惨白,摇着头连连往后退,说着不可能。
大臣们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不过不能认的死活不能认,所以该反击反驳的也得继续。
“谁不知道宁王殿下画的一手好画,画几幅画不过信手拈来的事,这又算得上什么证据。”
“正是如此,谁知宁王殿下你是不是故意构陷,况且你既有这画作为证据,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反而是叫了几个人在这儿说些无用之词。”
被指责的宁王摸摸鼻子,表情无辜,“那不是为了走流程嘛,本王很守规矩的。”
楚穆退坐到了龙椅上,齐王朝他靠近,“看看太子殿下这脸色,你是在害怕吗?”
“孤怕什么?你们都是在胡诌,不过是为了诬陷而已。倘若你们真看见了孤下毒,为何不出来阻拦,就任由孤将下了毒的汤喂给父皇,那你们又是何种居心?”楚穆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极力辩驳。
这话也得到了好些人符合,觉得齐王宁王都是为了争皇位故意诬蔑太子,反正绝不可能承认太子下毒谋害先帝。
还有人追着宁王齐王一人,要他们解释既然看到了太子下毒为何不阻拦,是不是他们也想先帝死。
齐王听着质问,笑了,“你们想听什么理由?”
“是本王和五弟发现父皇状态不对,像被人下了毒,特意去抓下毒之人,留下证据好给太子定罪,却没想到他加重了药量直接把父皇毒死了?”
“还是本王的的确确盼着父皇死,因而故意见死不救?”
“但不管什么解释,都得先有太子下毒才能成立,所以,你们是承认太子下毒谋害父皇了吗?!”
掷地有声,让不少人心头一颤。
承认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所以又回到了原点,就是宁王和齐王要构陷太子。
林行之和楚昭在旁边听的直挠耳朵,“好无聊啊,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
楚昭表示:“死无对证,只要他们咬死不信,还牵扯到他们的利益,总能找到借口反驳的。”
好在,证据真不少,一环接一环。
齐王也不跟那些大臣对辩,他只针对太子,“太子可还记得你下完药离开时被人绊了下吗?”
太子一直在有希望和要完了两种情绪中反复纠结,听到齐王的话一时有些怔愣,随后眼神中再次充满不可置信。
齐王点头,趁热打铁,“看,想起来了吧,就是那个侍女。”
“什么侍女,明明是金羽卫!”楚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了,立马想改口,却见齐王一拍巴掌,“这就对了!”
“太子殿下再看看臣弟,可觉得眼熟啊?”
情况不对,楚穆手指齐王正要呵斥他,却被齐王一把抓住了手,“诶,没错,那个金羽卫正是臣弟假扮的,那时老五在房梁上躲着画画呢。”
楚穆心直往下沉,怎么都觉得不可能,那个金羽卫怎么可能是齐王假扮的?
他们怎么真的可能看到了他给父皇下毒。
楚穆使劲儿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在齐王等人的层层紧逼之下,楚穆修炼动摇,崩溃。
然而这并没结束,齐王说那天他假扮金羽卫碰到太子时,在他身上留下了点东西,只要让人看看太子的手臂就能证明他说的真假。
在齐王去拉太子要撩他袖子查看时,楚穆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样的反应下意识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
而后又有证人来了,这回是金羽卫,能替齐王和宁王作证他们当时确实在建元帝寝宫内。
接着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楚穆验伤,是不是有齐王所说的痕迹。
事实上也的确有,一个红色的针眼,虽然小,但是明显,一撩开袖子便能看到。
最后是验他有没有碰过那毒药,宁王让人放了一群蜜蜂来,一半冲何太医去了,一半包围着太子。
加上太子不慎说漏嘴的不打自招,总之,除非建元帝活过来证明他是清白的,否则今儿他无路可退。
“行了,诸位还是觉得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掘坟验尸,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诸位的,毕竟也是为了给他报仇嘛。”
宁王插腰,“还有没有要说话的,没有的话那今儿就结束了,各回各家啊。”
太子这新帝是当不成了,不出意外的话脑袋也快没了。
也不可能真去挖皇陵把建元帝的尸体捞出来验。
而且,他们周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都是身穿盔甲的兵士,手中皆有武器。
前头面子给足了,流程也走了,还想闹的话那就只能上武力了。
没人想死,至少不想现在死。
所以被迫老实。
宁王冲众大臣使劲儿摆手,“散了吧都散了吧,回家吃饭去。”
没人动,毕竟今日可是登基大典,哪能这样结束。
众人表情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定安侯站出来的,他一拱手道:“几位殿下,太子既德不配位,今日这登基大典自然是不能再举行,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都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新君人选定下来啊。”
“哦,这事啊,”宁王语气随意,“这事你们不用操心了,新君人选已经定下了,正是本王。”
大概也没想到宁王会直接说是他自己,大臣们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回神想上前发表意见或为自己的投靠的人争取机会。
不过都被宁王给抢先截断了话,他道:“本王这样决定也是有原因的,趁着人齐,本王就给你们解释解释。”
宁王抓过冯曜的手举起给众人看,“这个,本王未来媳妇儿,镇国公府大少爷,他爹管西南军的。”
接着他牵着冯曜走到楚昭旁边,“这个,本王三哥,他跟晋北军的关系你们是知道的。”
位置一换,又站到了林行之旁边,“这位,本王三哥的王妃,姓林,大将军府的林,林家世代都跟西北军很有缘。”
“你们懂本王的意思吧?”
众大臣:……
齐齐点头,懂。
呵呵,大楚兵权尽握于手,谁敢不懂啊。
宁王跟他们商量,“所以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谁又敢说不定呢?
在众人震惊蒙蔽甚至有些茫然的复杂情绪中,齐王带头跪下,“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而后是声若洪钟般的叩拜声。
昭和已过,大楚迎来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