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品秋宴本叫赏秋宴, 从大楚建国时便开始有了,起初是一些有声望的名士召集承办,来自各地的读书人以文会友, 一同登高赏秋,吟诗作赋, 弹琴作画,要周游好些时日才会各自归家。
直到高祖继位, 他对民间这种大型书生集会极为不喜,总觉得这些书生在妄议朝政,表达对朝廷的不喜, 对他的不满,总有一日会出来作乱。
于是,他将这赏秋宴交给了自己最宠爱的章平公主来办。
章平公主身为女子, 自不会让来参与赏秋宴的全是男子,她又把京中一些才学好, 样貌好的官家小姐们给召了来。
还不能到处游玩交流,只能被困在京郊附近,这样的赏秋宴在许多人看来就变了味儿。
虽有许多读书人想结交公主和那些世家小姐们, 好平步青云, 但更多的人本能不喜被女子管束, 更不愿被女子品头论足与人做对比, 觉得有失颜面, 慢慢的, 来参加这赏秋宴的书生就少了。
再后来, 直接改名为品秋宴,由皇上指定未出降的公主承办,只邀请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未婚男女参加。
从前的赏秋宴变成了现在好些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权贵盛宴。
品秋宴主要就是一个品字, 想出头的就在宴会上表演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都行,最后男女各决出一名最优者,会将他们的诗词或画像等,挂在当年仲秋节最大最高的月灯上。
那一年这二人必是名满京城的,提亲之人都能将其门槛给踏破。
那些想嫁个好夫婿,想娶个称心如意的妻子的,在当年都会卯足了劲儿表现。
林行之从前也去过几次,不过那时他一心沉迷读书,除了在吟诗作赋这块会胜出外,其余的他也无心参与,所以还没拿过头名。
今年他都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就更不打算表现了。
反倒是林菀,小姑娘过不了两年就要开始议亲了,正好可以去开开眼界,多认识几个手帕交。
只不过林行之总觉得这品秋宴是个搞事的好时机,怕楚钦会趁机对他和林菀不利,于是林行之又去怂恿了一番从没赴过宴的楚昭也一块儿去。
毕竟以他家王爷的身手,还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林行之这边防着品秋宴上出幺蛾子,却没想到,去赴宴的前一日就先出事了。
八月初七,林行之刚下值,都还没走出翰林院大门,就听到石砚焦急的在门口喊他,跑得满脸汗。
林行之立马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可是出事了?”
石砚手一抓,拉着林行之就朝外面跑,边跑边对林行之说,“少爷,小姐失踪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林行之也懵了,“怎么回事?菀儿怎么会突然失踪?”
石砚道:“是在去周家看周少夫人的路上不见的,”说完就催林行之赶紧上马车,他好驾车去找人。
听到周少夫人,林行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坐上马车,林行之便问石砚,“菀儿去周家时身边跟着哪些人?”
“平日里伺候小姐的两个丫鬟都跟着,另外大少夫人还派了几个护卫跟着一起。”
林行之悬着的心落下一半,林菀身边跟着丫鬟,还有护卫,寻常人轻易动不了她,即便是楚钦派人去抓她,吃亏的人也不见得就是他妹妹。
毕竟小姑娘身边那两丫鬟可是周氏亲手□□出来的,还有将军府的护卫,都是他爹留下的亲兵,身手好,反应快,没那么好对付。
而且,林行之猜测,为了对付林父他们,楚钦手下的人大多数被派了出去,留在京中的并不多,还会因为轻视林菀这个小姑娘,派去掳她的人中应该不会有什么绝顶高手。
林行之又让石砚将整件事详细说给他。
石砚来接人之前就已经都打听清楚了,闻言便立马叙述了起来。
今天早上,林行之和大哥林修出门上值,没过多久,周氏也跟着相熟的夫人约着一块儿逛街去了。
家中只剩徐老夫人和徐秋娘还有林菀三个主子,就是这时,周氏娘家那边来人了,说他们少夫人受了惊吓导致难产,怕是要熬不过去。
来的还是周家家生子,林家人都是认识的,也就没怀疑。
一听恐要出人命,徐秋娘就立即打发了下人去寻周氏,又担心耽误时间,会连周家少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林菀便提出自己多带些人先去周家瞧瞧,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徐老夫人年岁大了不方便去赶这个急,徐秋娘还要在家中照看小孩儿,以防各种万一,她便挑了好几个功夫不错的护卫跟着林菀一起走。
没过多久,去寻周氏的下人回来说见到人了,周氏一听就直接去了周家,让他回来报信。
徐秋娘想着有周氏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哪想到下午些,周氏打发人回报信,说周家少夫人命保住了,但她和孩子都虚,周氏要多在周家留一晚照看人。
徐秋娘见回来报信的人没提到林菀,就多问了句,然后才得知林菀压根儿没去周家。
他们也压根不知道林菀去了周家,又因为少夫人难产,大夫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个,这一天兵荒马乱的,就连派来林家送信的人回没回去都没注意到。
意识到林菀很可能出事了,徐秋娘正准备安排人去找,就有人射了一个荷包到将军府门口,里面装着一片带血迹的衣角,与林菀出门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之后,徐秋娘安排林家护卫去寻人,石砚也立即赶了马车来接他家少爷。
石砚把马车赶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巷子,石砚道:“少爷,这是去周家的必经之路,大少夫人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小姐了。”
林行之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洒在墙根的血迹,并不多,但很新鲜。
他沿着血迹往前走几步,很快就看到了另一处,林行之用手沾了点放在鼻前闻,闻到了一股腥味,挺熟悉的,像平时吃的鸡。
一眼望去,前面还有不少,是刻意留下给他们引路的。
而显然不会是林家前来搜寻之人所为。
林行之吩咐石砚,“去附近问问,谁家今儿丢过鸡,或者有人来买过鸡,最好问清楚衣着长相。”
石砚不肯走,担心他一走,他家少爷可能也被掳了,毕竟比起小姐来,少爷才是最柔弱的那个人。
林行之伸手往上指,“别担心,王爷不是安排了人跟着我吗,没有人能把我掳走的。”
“用不着其他人,本王亲自来保护你,”林性子话音刚落,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行之回头,果然,是他家王爷来了。
林行之调侃道:“王爷消息可真灵通。”
楚昭今拿着扇子,扇着风逐渐靠近林行之,“王妃知道的,本王消息一向灵通。而且小妹出失踪,本王怎么着也该出出力。”
林行之催着石砚赶紧去打听,然后又回过头问楚昭:“那王爷可有线索了?”
楚昭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小妹聪明,应当会留下点什么。”说的同时,楚昭扇子指向了地上的血迹,还有这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了喊声,“找到了,马车找到了。”
林行之立马往前去,楚昭紧随其后,在路过一处院子时他停住脚多看了几眼。
林行之问他,“有问题?”
楚昭摇头,“还不确定,等看了马车再说。”
马不见踪影,马车被掀翻并被劈坏了,里面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有一张字条。
护卫将字条递给林行之,上面写的是——今晚子时,马车取信,不来,人死!
林行之目光沉沉,将纸在手中捏成一团,吩咐林家的护卫,“你们继续找,但切记不能泄露小姐失踪的消息。”
然后对楚昭说,“我们回刚才那个院子看看。”
院门的锁被十月一刀劈断,里面空无一人,蛛网遍布,像许久没人住过了,唯有地上一连串的脚印证明确实时常有人进出。
小院的位置也不错,整条巷子就这一户门是朝巷中开的,寻常也就有人路过时才能看到里面有没有人,周围的住户若不是特意来查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总结下来就是,挺适合藏人或者搞事,十分地惹人怀疑。
林行之率先走了进去,顺着脚印一路走到底,屋内东西全被掀翻在地,却又很规律的摆在了两边,中间过道宽敞得能容下三人并排走过,还不会碰到边上的物件。
屋内必有密室或暗道,林行之很肯定,随后偏头看与他并肩而行的楚昭,“好像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楚昭嗅到了与巷子中同样的香气,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屋内,最后定格在房梁上,那里有一个凸出的小木块,一般人很难察觉,便是看到了也很难够得着木块。
在楚昭的示意下,十月纵身上房梁,正要去按木块时他眼尖的发现,房梁上并不止一个凸起的木块,显然这密室没那么容易开。
楚昭问:“几处?”
十月回道:“四处,”并将位置指给他家主子看。
林行之突然开了口,指挥十月,“从左往右依此按,不要出错,可能有机关。”
楚钦的这处密室林行之没来过,但前世太子带他去过安王府,从看到密室机关设置在房梁上时他便觉得眼熟。
太子那时对他极其信任,不仅告诉了他楚钦在王府密室中藏了什么,还直骂楚钦蠢,密室机关都不会设计,每处都是相同的布置,一猜就中。
想来他口中的每处,也包括这个小院。
十月看向他家主子,楚昭对其点头,“按王妃说的做。”
于是他便跟影子似的绕着房梁飞了一圈,很快屋内那面石做的墙壁就有了动静,转出了一扇门。
林行之又要打头阵第一个进去,被楚昭给拦住了,“本王先走,”走是走,就是也没松开林行之的手。
可能是经常被调戏要求亲亲摸摸,如今只牵个手,林行之还挺习惯,乖顺的跟在楚昭后面。
十月举着火折子殿后。
他们一进密室,石门便自己关上了。
密道有些黑,长长的一条,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头一般,两边挂着油灯,但林行之他们没点,就只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前行。
中途还看到几个密室,但全都是空的,没有任何线索。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亮光,隐约还能听到人声。
等走出密道口,三人四处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出城了。
林行之嗤笑一声,“这位安王殿下还真是个厉害人物,直接将密道挖出城了,造反时很是方便吧。”
楚昭:“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费尽心思挖这么一条密道?”
也足以证明,楚钦对造反和铲除他亲爹一事蓄谋已久啊。
“刚才听到声音了,小妹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先找人,”反正密道长在这里也跑不了。
十月积极指路,“声音是从那边树林后面传出来的。”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能听到不大不小的惨叫声。
三人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他们以为被掳走失踪的林菀小姑娘此刻正脚踩在一个被捆住手脚的黑衣男子胸膛上,手举着鞭子抽被她踩着的人,一鞭子脸,一鞭子腿,十分公平。
嘴里还在凶巴巴的骂着,“叫你绑架本姑娘,还敢威胁我,呵,本姑娘今儿非把你打成猪头,打的你亲娘都认不出来!”
下手是真重,偏黑衣男子除了惨叫毫无反抗之力,看着就挺爽的。
“好了,把这个抬走,换下一个来,”等打够了,林菀舞着鞭子吩咐换人。
然而在转头时,背后的三个人猝不及防闯入眼中。
林菀:……
林菀将鞭子一扔,表情乖巧,“那什么,三哥,你听我解释,我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人…”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