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山
一百多灵童,顺着山谷的白色石道往前走。
路边的竹林越来越大,竹子也越来越高。
随着山谷越来越宽阔,两边的竹林逐渐汇集成了竹海。
走在他前面的田公子走的很慢,慢慢的落在他后面。
旁边有人不时的恭维:“田东师兄,以后同门多多照顾师弟。”
“田东师兄金属性天灵根,资质堪称天骄,日后必成大器,可不要忘了提携我们。”
这边李全三人却凑了过来。
李全撇了撇嘴,笑着低声道:“我听说高阶修士也未必都是天灵根,夏师弟的满灵根也大有可期。”
夏炆也低声笑道:“勤能补拙,李师兄咱们可要多多努力,免得被人甩在后面。”
这一百多灵童还没有正式入观,相互之间就师兄师弟的,都攀起了交情。
大家说着走着,前面石道尽头,一座山峰高耸入云。
山顶太高,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走到近处,只见一条六尺宽的长条白石砌成的阶梯,从下往上没入云中。
石道尽头的旁边摆了一张书案,书案前站了十几个身着黄袍的年轻外门弟子。
书案后面,站着一位翠绿色内门弟子袍服的中年人,几名年龄稍大的外门弟子站在他的身后。
这中年人咳嗽一声,大家静了下来。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众灵童,朗声说道:“师弟们都要进行第二项测试,前面的山梯你们也都瞧到了,天黑前爬到山顶的,山顶有三位师叔在等着,跟着师叔们,自会安排你们的去处。”
中年指着书案前的十几个外门弟子说道。
“天黑前没有爬到山顶的师弟,也不要灰心,只要下午未时前,你们能到第二个亭子,就会被本观收为外门弟子,只要你们不放弃,明年这个时候,随着招收的新弟子,还可以再来尝试上山。”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们准备上山的,生死由命,来签了生死契约就可以出发。”
“山路上不许有残害同门的举动,只要发现,立刻交执法堂严惩,不愿意上山的或者第二个亭子都到不了的,到谷口内事堂领木牌子都去种灵田去。”
新弟子们顿时喧哗起来。
有人嚷道:“我是来学仙术的,不是当农夫的。”
旁边有人嘲笑道:“你懂什么,灵田里种的是灵米,那是给仙人吃的,每天吃几粒,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有人想来种灵田,这观里还不要呢,这种灵田几乎不干活就是看护,你去了就知道。”
新弟子这里正在乱哄哄的谈论。
书案前的十多名外门弟子,应该是往年没能上山的,他们去签了契约就先行出发了。
李全说道:“既然让签生死契约,说明还是有危险的,夏师弟怎么看?”
“咱们有选择吗?连这山都上不去,还谈什么修仙大道?”
“夏师弟说的是,我家中不知道有什么变故,让我很是担心,无论如何我都得修成大道,回去看看!”
夏炆听闻此言,顿时有惜惜之感,目光坚毅的看了看李全,伸出手拍了他胳膊一把。
他一言不发走向书案。
李全三人也随之而去。
有人做了榜样,新弟子们也纷纷去签了契约,踏上石阶开始上山。
前面的阶梯比较平缓,只要不是身体虚弱的人就没什么大问题。
夏炆李全等四人边走边聊。
这一聊才知道,李全三人竟然也是大陇国的。
他李家和另外一个宇姓师弟家,曾经还是大陇国的皇族,不过现在已经衰败,现在大陇国的皇族却是姓赵。
不同于一年前富家公子的生活,半年来的生死流浪经历,让夏炆和李全三人身体精悍,意志坚定。
来真山观后每天能够吃饱喝足,睡觉睡的自然醒,走这不算陡峭的台阶简直是来旅游。
用了半个时辰就很轻松爬到第一个亭子,嗯,应该是走到第一个亭子,四人几乎没有喘气。
四个人没有停留就开始继续上行。
这个时候山路逐渐陡峭起来,山风也开始大了许多,距离也明显比第一个亭子远的多。
雾气也浓密起来,夏炆和李全还好一些。
他们不时的超越先前出发的外门弟子,另外两人开始喘气不再说话,渐渐的就落在了后面。
等夏炆和李全到达第二个亭子,稍作休息的时候,夏炆往山下看,白雾蒙蒙,另外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上山有时间限制,两人不敢再等。
他们就着山间从石缝里流出来的水喝了几口,夏炆望着上面阶梯稀稀拉拉的几个身影,毫不犹豫的就又开始上爬,李全也随即跟上。
这个时候阶梯更加陡峭,竹林已经被灌木代替,山风开始凌厉,吹的云雾如同波浪一样翻滚。
不时可以看到体力不支的少年,扶着阶梯旁边的灌木,避免被风刮下台阶。
夏炆李全又连超了几个人。
又爬了一个时辰,阶梯更加陡峭。
站在台阶上,不用弯腰,伸手就可以扶到前面第四个台阶。
夏炆开始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提了一下那发丝一样的真气,疲惫才消除一点。
他手扶着树杈休息,却看到上面台阶一个人。
居然是那个神情倨傲的富家公子田东。
虽说这人资质堪称天骄,但毕竟是没有修炼出元气的凡人,最多也就比凡人强壮一些罢了。
居然跑到他们前面,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田东看到他们两人追近,好胜之心又起,不一会消失到上面的云雾之中。
李全在二三丈的距离紧紧的跟着夏炆,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两人喘着气也不再说话,全凭一口刚勇之气支撑着。
这时阶梯已经几乎直上直下,夏炆实在吃不住休息的时候,拉着灌木往下看去。
下面只能看到紧紧跟着的李全,再远处就是雾蒙蒙的一片。
也不知道爬了多高,灌木已经消失,代替的是一棵棵低矮的松树。
夏炆李全几乎紧紧的咬着,一前一后,能超越的人也越来越少。
两人也开始保持行动一致,一个人休息跟着休息,有人继续另一人跟着继续。
这个时候一旦掉队,单独一个人很容易就会丧失前行的信心。
云雾浓密的成了小水滴,头发湿漉漉的,雾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到冒热汗的身上,让人难受至极。
山风变得更加猛烈,呼啸着刮在湿透的身上如同刀割一般,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两人都冻的嘴唇青紫。
午时早已过去,他们饥肠辘辘。
但他们已经不敢休息,一旦停下恐怕就想抱着树木永远留在这里,直至冻僵跌落下去。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个时候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夏炆感觉严父慈母在看着他,兄妹在给他鼓劲。
天空那张恐怖的脸,仿佛也在狠狠的盯着他的家人,那只巨手把父母抓走,父母现在处境一定非常危险。
我一定能修成大道,回家保护家人!
这个缥缈的信念在这个时候是唯一支撑他的理由。
山风咆哮着像龙吟虎啸,雾气被刮的像翻滚的大海。
湿漉漉的雾水结成细小冰霜,挂在头发眉毛上。
夏炆几乎已经力竭了,他又提了提丹田的那点真气,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力量。
石阶上也被一层薄冰覆盖,双腿像灌铅一样沉重,每一步必须踩实才敢用力。
突然上面惊呼传来,随着碎石碎冰落下,一个人影从上面坠了下来。
夏炆李全赶紧抓住路边的树干不敢再动,坠落之人正是田东。
田东狠狠的砸在阶梯上,缓冲了下,然后紧紧抓住了夏炆。
如果两人支撑不住,继续落下的话,下面的李全也会跟着倒霉。
李全见状,迅速在下面用头和肩膀死死顶着夏炆。
三人就这样相互抓着,谁也不敢松手。
幸好田东在他们上面不远,又落在台阶上缓冲了一下,不然三人可能都要坠下山谷。
这下几乎耗尽了夏炆的全部力气,夏炆甚至有一种跳下去寻求解脱的想法。
他心里一惊,强行在脑海里思索哥哥妹妹惊恐的模样,父母被抓走时的惨呼声,这才压下心中的魔念。
田东赶紧用一只手抓住路边树干,然后双手抱住树干。
他喘了几口粗气道:“对不住……各位”。
李全愤怒至极,产生了想把田东拉下来,再把他扔下山去的念头。
随后李全似乎思索了些什么,憋红了脸才强行忍住。
人到力竭穷极的时候总会产生各种古怪的想法。
就像心底另外有人在教唆他们干一些平时不会做或者不敢做的事。
一旦压不住这类邪念,就会走到岔路。
田东也是意志坚定之辈,喘息片刻就动身上行。
有人带头,两人也毫不示弱,继续爬向上方。
阶梯渐渐成不规则的形状,破碎石阶的也越来越多,裂缝里填满了冰渣。
在爬过最后一块破碎的石板后,阶梯消失了。
阴寒暴虐的罡风把云雾变成冰凌,狠狠的打在他们身上。
上面只有狰狞的白色山石犬牙交错,山石上覆盖着冰雪。
而山顶隐没在雾中看不到有多远,前途渺茫,筋疲力尽。
大家绝望的情绪突然又冒了出来。
就在大家几乎压制不住魔念的时候,上面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丝丝琴声和道歌声。
随着咆哮的山风缥缥缈缈。如同福音仙乐,如同久旱甘霖,从耳中淌入经脉,化作细细涓流直达干涸的丹田。
夏炆顿时感觉杂念一扫而空,精神一振,那丝真气似乎变大了一些。
他赶紧一提真气,失去的力量好像又回到自己身上。
永远看不到终点,才是最令人绝望的,能听到山顶的声音就带来了希望,希望就在不远处!
三人相互打气,剔除心中不断冒出的魔念杂念,奋起最后的勇气,朝着山顶的声音爬去。
仿佛这琴声道歌像一条绳索拉动他们一样。
田东终于第一个爬上了山顶。
他没有走开,而是稍歇片刻,伸手一个个拉人。
夏炆终于也爬上了山顶。
咆哮的山风突然停滞,冰雪化为乌有,阳光明媚,云收雾散。
他来不及欣赏美景,两人奋力把李全拉起来。
三人终于支撑不住,倒在细软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