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对食
新年将至, 万里无云的晴天忽的下起鹅毛大雪。雪花落到琉璃瓦上飒飒作响，处处银装素裹。
本该清净的早晨, 仁寿宫却鸡鸣犬吠，吵吵嚷嚷。
楚盈姬坐在位置上，比手画脚的同颜书说话，神情激动：“太后娘娘，这淫/乱后宫之事非同小可，可不能不管啊，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让宫外的百姓知道了，还不知作何感想，怎么编排咱们呢！”
颜书困倦的捏捏眉心, 心不在焉的问：“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杖毙了！”
颜书不咸不淡的睇了眼：“这便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臣妾觉得此法一劳永逸啊, 而且宫人淫/乱后宫按照宫规是要杖毙的。”楚盈姬义正严词, 见颜书表情淡淡的, 似乎不是那么赞同她，便不由得的问：“难道娘娘有其他高见？”
高见没有，她就是想改改宫规了。
颜书：“那俩小宫女呢, 带上来让本宫看看吧。”
“娘娘, 俩小丫头有什么好见的嘛, 她们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见您怕是会污了您的眼。”
颜书怀疑的看她：“ 你不会已经私下里处置她们了吧？”
楚盈姬面色一僵, 干干的笑两声：“没有没有，臣妾就是教训了她们两句而已。”
“只是这样？”
“还、还罚跪了两个时辰”
颜书抬眉似笑非笑：“难为你处置过后还能想得到本宫。”
楚盈姬登时冒出身冷汗，结结巴巴的说：“臣、臣妾那时也是被吓到了才”
颜书表示理解，换做任何一个钢铁直女乍然看到那么香艳的一幕都会淡定不了。所以她也没有真生气，就是装腔作势的吓唬楚盈姬罢了。
“本宫明白。”她微微含笑道, “不过究竟如何处置还得看当事人怎么说，让她们上来吧。”
当事的两个小宫女很快被传唤过来，俩人一瘸一拐的相互搀扶，见到颜书和楚盈姬时面如死灰，双双低着头，像在等待宣判。
颜书注意到她们底下交握的手，目光霎时柔软了，她温声道：“别怕，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她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样清冷，甚至带了丝温柔的感觉。
两个小宫女闻言，受到触动，私底下对视一眼后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颜书看清了她们的脸，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白净清秀，再略微那么一品，似乎还有点儿夫妻相。
颜书温笑道：“听宜太妃说，你们二人都是在尚衣局当差的？”
二人点头，异口同声称是。
“你们二人手艺如何？”
左边的小宫女眼神亮了亮，急切说道：“回娘娘，夏姐姐是主衣姑姑的关门弟子，手艺一绝，很快便能出师了。奴婢求娘娘看在夏姐姐手艺出众的份儿上，饶夏姐姐一命！”
右边的宫女神情一滞，急声脱口：“小蝶，说好了一起赴死，你要抛下我吗？”
小蝶眼含清泪，撇过头低低道：“小蝶只想让夏姐姐活着。”
“你若死了我又岂能苟活。”夏青一脸的悲伤，“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永远不会改变。”
小蝶泪水滚滚落下，嘤嘤掩面哭泣。
夏青不落忍，两个小丫头抱着哭作一团。
楚盈姬看不下去了，出言讥讽：“哭什么哭，你二人淫/乱后宫还有理了不成？不赶紧向太后娘娘认错哭个什么劲儿！”
“盈姬。”
颜书向她使了个眼色，楚盈姬讪讪闭嘴。
“太后娘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勾引的夏姐姐，还请娘娘责罚奴婢！”小蝶叩首道。
夏青拖住她的腰，声泪俱下：“小蝶你胡说什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和勾引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朝清月看的懵逼，没听错的话，这俩小姑娘好像是那种关系？她目光往楚盈姬那边移了下，似乎还让人当场抓包了？
她代入自己想了下那场面，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太窒息了qaq
不知道太后娘娘会怎么做。
“你们先冷静下，别哭。”颜书说，“本宫没那么凶残，先把你们的情况仔细的和本宫说一遍。”
勉强稳住二人，小蝶和夏青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蝶是尚衣局新进的小衣徒，她是地主家的小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从小备受父母和兄长的疼爱。
小蝶娘亲原是绣娘出身，在嫁人之后忙于打理家中上下，渐渐的就放下了自己的手艺。直到病逝前，也没能完成一直以来成为京城第一绣娘的梦想。
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小蝶入宫进了尚衣局，成为一名小小的衣徒。
因为自小受尽亲人的宠爱，小蝶性情天真烂漫，临进宫前兄长怕她吃不饱穿不暖，给她塞了几百两银子在身上。
可想而知，这样一位不谙世事，身揣巨款的富家小姐会引来多少人的眼红。
眼馋银子的人，不怀好意的接近小蝶，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骗走她的钱，没钱之后开始联合其他人排挤她。
小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而幸运的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她被夏青注意上了。
夏青作为主衣姑姑的弟子，在尚衣局的处境那是相当好，顺风顺水。反观小蝶混的惨兮兮，成天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让夏青想不注意都难。
就在那时，夏青动了恻隐之心，开始照顾这个比她小了三岁的受气包。
很快的，两人就熟稔起来。再渐渐的，关系突飞猛进。
夏青也不明白，怎么照顾着照顾着就想娶她了。
互相诉说心意后，她们瞒着所有人在一起了。原以为这事儿瞒的紧，永远不会有人谁知道，熟料昨晚就在假山后面，她们忘我亲热时，被楚盈姬和秀儿看见了。
俩人的恋情猝不及防浮出水面。
关于昨晚那段夏青讲的很隐晦，饶是如此，小蝶仍旧是羞的面红耳赤。而楚盈姬大概是同步想起那画面，白皙的面庞爬上可疑的红晕。
颜书听的入迷，这不就是妥妥的小甜饼嘛？嗑到了嗑到了。
“太后娘娘，若非是奴婢主动，小蝶也不会被牵连，她是个好姑娘。”夏青言辞恳切，“所有罪责奴婢愿一人承担，还请娘娘饶小蝶一命！”
颜书问：“喜欢一个人能有什么罪呢？”
夏青和小蝶双双怔了下。
“小朝，你觉得呢？”
突然被cue的朝清月：00
“奴婢觉得喜欢是无罪的，emmm前提当然是不违法犯罪，不违背人伦道德情况下。”
颜书颔首：“说的对。”她微笑，“小蝶、夏青，你们没有罪，起来吧。”
在场人的人均目瞪口呆。
没罪？怎么可能没罪！楚盈姬不敢置信道：“太后娘娘，她们二人三更半夜在外面做那种事，难道不有伤风化吗？何况她们二人皆是女子，这就是赤裸/裸的淫/乱后宫啊！”
她说的正是绿盈、红菊所想的，两个女子这等丑事娘娘竟怎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岂不是等着人人效仿。
颜书皱眉，略微思索后，道：“盈姬所言有理。”
所有人都以为她改变了主意。
“夏青、小蝶，你们二人若想行鱼水之欢，最好在自己屋内。宫里年纪尚小，懵懂无知的孩童多，让人看去了总归影响不好。”
影响小朋友的身心健康哪。
所有人：“”
楚盈姬：？？重点是这个吗，啊？
“娘娘！”楚盈姬急个半死，“您的重点是不是偏了些？”
“哪里偏了。”颜书姿态优雅的呷口茶，润润嗓子，“你是想强调，她们二人都是女子的事情吗？”
楚盈姬几乎喜极而泣：“嗯嗯！”
颜书望着她轻轻摇头，低不可闻的叹息。“盈姬啊，要不本宫一直嘱咐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你若好好听了本宫的话，何以会觉得这是个问题。”
“？”
“你可听闻过对食？”
楚盈姬：“臣妾听说过，宫女与太监凑成一对儿过日子的就是对食。”
颜书唇角轻翘：“是的，但对食不单单指的是宫女与太监，宫女与宫女，太监与太监，也可以对食。”
“啊”
“都是年华正茂的姑娘，待在沉闷的宫里已经够辛苦了。还不许人有个知冷知热，互相取暖的人陪伴在身侧吗？你可知道，想遇到一个相互喜欢的人有多难，能找到就是幸运了，实在没必要卡死性别。”颜书眸光轻转，揶揄一笑，“盈姬，你也可以试着去发展第二春啊。”
！！
楚盈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好半天，她才茫茫然道：“太后娘娘，您这都是听谁说啊，两个女子也、也能在一起？”
颜书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知道古人对姬崽的接受度低，尤其在皇宫。好在她的身份是当朝太后，比普通人更有希望可以慢慢瓦解她们的偏见，实现同性可婚的政策。
她不想朝清月再躲躲藏藏的恋爱了，她要许她一个可期的未来。
颜书那番话给在场古人的冲击不小，一个个呆若木鸡，唯独夏青和小蝶破涕为笑，喜不自胜。
“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假若不嫌弃，由本宫给你们做个小小的见证人吧。”
大大的惊喜简直要砸晕了夏青和小蝶。“真、真的吗，娘娘？您愿意为奴婢们见证？”
颜书笑容温雅，语带认真：“自然是真的。”
二人高兴疯了，忙磕头谢过：“奴婢多谢娘娘！”
于是，在颜书的见证下，夏青与小蝶成为皇宫里第一对被官方认证过的对食，也是唯一一对同性对食~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魔幻。
楚盈姬迷瞪瞪的从仁寿宫出来，抱着狗鹅子驴蛋陷入了前有未有过的迷茫
走着走着，有人叫了声：“楚姐姐。”
她懵懵的抬眼，然后看到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柳婉凝秀气的抿唇笑道：“楚姐姐，我给你熬了点排骨粥，趁热喝点吗？”
“那就喝点吧。”
——喝完后
不对不对，她什么时候和柳婉凝关系那么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