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同路人
这……
墨衡心中悚然，顿时明白了秦时月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
无论何朝何代，都免不了有各级官吏层层盘剥。
就算国库里能够拨出充足的银两，分派到各州县的时候，恐怕也已经十不存五，这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墨衡深邃的眼眸之中，情不自禁地掠过了一丝暴戾之色。
“人命关天，若是有谁胆敢在这节骨眼上对救济银出手，杀了便是。”
秦时月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墨衡。
墨衡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自己不欲被她所知的另一面，被她用这种含义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顿时生出了几分惶恐。
“秦姑娘，切勿误会，我并非……”
嗜杀之人。
墨衡不知不觉中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以前即使被所有人视为暴君，他也从来不屑于分辩些什么，只因那些人不配。
可是现在，他却十分不希望秦时月误解自己。
然而墨衡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秦时月正在脑海中对着系统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他。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刚才真是霸气侧漏，你看见了没有？是不是很帅？】
总是跟系统这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再加上时不时地偷窥末世位面那些人的情况，如今秦时月也掌握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词汇，并且还能机灵地活学活用。
系统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这个姓墨的男人，明明在原书中只是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然而刚才那一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的气势，却也成功地震慑住了系统。
再回忆起最开始相遇的时候，这个男人体内蕴藏着的那股可怕的能量，险些就摧毁了近在咫尺的一切。
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竟然没有在原著剧情中出现过，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秦时月似乎也跟系统想到了一起，忽然在脑海中扼腕叹息道：【这么完美的男人，竟然在天道的这本劳什子书里不配拥有姓名，真是暴殄天物。那个靖王算什么？若我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绝对要让墨公子当主角！】
系统：……
呸，别以为你装的义愤填膺就能骗过本统，宿主你明明就是馋对方的身子！
秦时月丝毫不知自己的本性已然被系统看透，没等墨衡把替自己分辩的话说完，她就已经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对方，赞赏地道：“公子能有此等决心，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墨衡愣了。
怎么，原来她并不是嫌弃自己出手狠辣吗？
却听秦时月接着又道：“似那些只知在百姓身上作威作福，层层盘剥不给平民留一条生路的贪官污吏，便是杀上再多，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刹那之间，墨衡的眼眸突然亮得惊人。
自从登上了皇位之后，他每日里殚精竭虑，不停地压榨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纵使明知道这样做会加重自己的病情，也从不曾后悔过。
事实上，他早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早夭的准备，甚至还私下给最忠诚于自己的龙禁卫下过命令，一旦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疯狂状态，他们就必须立即了结自己的性命。
不近女色，后宫虚设，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迄今为止，他不惜背负暴君的骂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让天宸国发展得更好。
他从不在乎王公贵族、各级官吏对自己怎么想怎么看，只想给占全国人口九成以上的平民百姓带来更美好的生活。
谁敢阻挠他实现这个目标，再来多少他都照杀不误、绝不手软。
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怕他恨他，如今却终于有一个人跟他站在了相同的立场上，说出了他的心声。
这一刻，墨衡的心中激动莫名，几乎忍不住想要向秦时月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
然而在墨衡开口之前，秦时月话锋一转，又继续说了下去。
“墨公子，如今是秋末时分，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首先，要将火墙火炕的建造推广下去，就要耗费一定的时日。之后还要明察暗访，抓出那些敢于对救济银出手的贪官污吏，这又要耗费一番工夫。就算最后将所有的贪官污吏都处死，又能如何？费了这么一圈周折之后，是否还能来得及在雪落之前，让全国的百姓都住上有火墙和火炕的房屋？”
墨衡：……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好有道理，身为帝王的自己竟然也无法反驳。
更何况，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秦时月虽然没有直说，但两个人却都心知肚明。
贪官污吏是永远杀不完的，再加上天宸国地域宽广，对于离得近的地方，墨衡还有足够的掌控能力，然而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偏远之地，即便是像他这样的铁血帝王，也时常会有鞭长莫及的感觉。
而且到时候，对地方各级官吏进行纠察的同样也是官吏，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官官相护，联起手来欺瞒自己。
严冬就在眼前，一招不慎就会有大批的民众死亡，到时候就算追究再多人的责任，也已经无法挽回那些无辜丧生的性命。
墨衡轻轻地闭了闭眼，只觉难得平静了一段时间的精神，又有些波澜起伏的迹象，同时脑海中也隐隐有些针扎般的疼痛感。
他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抑制住对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们的愤怒之情，在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秦姑娘既然看得如此通透，不知可有什么好法子？”
秦时月略一沉吟，忽然轻轻笑道：“说到现在，墨公子还没有亲眼见到火墙和火炕的效果吧？不如，请你先随我回大宅瞧一瞧？”
墨衡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之前刚到达大宅的时候，暗中寻了一遍都没有看见秦时月的身影，最后还是凭着直觉朝后山走来，这才恰巧遇见了她。
闻言，墨衡立即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秦时月向前走了两步，跟墨衡并肩而立，忽然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大坑，道：“说起来，这个地方跟公子也算有缘。你我初次相遇，其实就是在这里呢。”
墨衡看了眼地上那如同陨石坠落后留下的痕迹，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向来冷静从容的眉眼也有了裂开的趋势。
他堂堂君王的面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