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野战(上)
季汉炎熙三年(公元266年),九月二十日,交州合浦城南三十里外古城。
汉军驻兵不发,辽阔的原野上晨风呼啸,红色的大旗随风猎猎招展,一只狰狞的鹘鹰在大旗上欲破旗而飞。
大旗下,数万汉军将士横刀立枪,张弓搭箭,任晨风拂过脸庞,他们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吴军出现在原野的另一边,他们也停住了,等待着进攻的命令,一场汉吴争夺交州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原野上汉吴两军相向对峙,穿褚褐色军衣的汉军与着乌衣的吴军,即将展开惨烈的撕杀。
最突前的是季汉飞鹰军团,摆出奇怪的倒品字形三个方阵,左前端突出的长弓营,右前端的是弩兵营,夹在两营中间拖后的是长枪营,三千名手执环首刀携巨盾的刀盾兵护卫他们侧翼。
长枪营后面是三千骑兵营,突苛和诸葛尚各带一支千五人马。由于得知吴军只有二千规模骑兵,将军突苛将自已率领的这批人马当作弩骑兵使用,在季汉弩骑兵属于弩兵的分支,马匹能够极大的提高弩兵的机动性。季汉在对外战争中主要让弩骑兵承担袭扰、防御的战术作用,在必要时,弩骑兵也能拔出佩刀,冲击敌人远程部队。
在他们后面,是六百身穿重甲的陷阵营,有辎重营的兄弟们在旁边伺候着,他们坐在地上,武器和盔甲都放在旁边顺手的位置。
最后则是中军将旗,这就是都督交州的镇南将军陈子杰的指挥位置。
陈子杰坐在一辆马车的望楼上,这辆由辎重营特制的马车,坚固结实,建了两层楼板,方便主将在战场上观察敌情。亲兵队长罗麦率领数百兄弟们在旁边护卫着。
南中汉军由牙门将霍彪率兵五千,牙门将毛炅率兵五千,分别位于长枪营左右。李松、王素率二千汉军与三千交州义军,位于霍彪军阵之后,孟元与武平太守唐谱率二千汉军与三千交州义军列于毛炅军阵之后。
由于南中汉军从南中出发沿途清扫,派遣驻军,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补充不少吴军战俘与志愿参军的平民,比以前的人数还多,只是训练时间短,战斗力强不了多少。
而最左侧靠近山陵的地方,安排了当地助战的蛮人部队,虽然人数达到两万,但看着他们乱糟糟的队形,令排兵布阵的参军崔恺头疼不已。现在他在想,都督这么安排也有一定道理:这里应该是蛮人们最喜欢的地方,胜了,可以利用山势向下冲击敌军,败了,可以立马钻进密林,不致于冲击汉军的阵线。
一百辆十连发的弩车已经绞上弦,所用的箭都是长达两尺的粗长铁箭,有效杀敌射程达六百步,位于长枪营前方,由辎重营的将士负责它们的操作。
望楼上站着季汉都督交州的镇南将军陈子杰、交州刺史吕兴、振威将军杨稷、将军府参军崔恺。楼下传令兵骑着快马云集,膀大腰圆的壮汉立于锣鼓队旁,旗令兵手持各色彩旗就位。
吴国交州军队由交州刺史前部都督修则指挥,他也处于高高的望楼之上,十几员重将骑马列于两侧。
吴军的阵形排列,非常简洁明了,每个方阵有五千人由杂号将军指挥、其十个方阵呈井字排列,两个军阵顶在最前依次排列,第三排三个方阵,第四排三个方阵,第五排两个方阵一左一右将中军大旗也就是修则的指挥望车紧紧护着。
在吴军军阵右侧,还有一万左右的俚人,队形杂乱,旗号不一,应是临时征招亲吴的俚人。这些人的战斗力和季汉这边的蛮兵有得一比。
这种配置是标准的野战阵形,交州为多战之地,做为刺吏对兵事的拿捏必须有一手,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而这个修则,已做了十多年的刺史,不是无能之辈。
军阵中,修则坐在高高的楼车上,这是他紧急从番禺那边送过来的,随同的还有番禺太守虞耸领兵五千来助。二千骑兵由修则次子牙门将修正率领,可以进行机动作战。
吴军每个方阵内都设有弓箭兵、刀盾兵、枪兵等,可以依靠自已能力,进可攻,退亦可守、独立作战能力很强。江南地区多水战,弓箭是最常用的武器,而孙吴步兵以枪盾来应对这种远程威胁,吴长兵步兵列盾于身前,架矛于盾后,能够承担防御远程和抵抗骑兵的重任,是孙氏家族立足江东的重要军事保障。
吴军正规部队五万余人,加上到场的蛮俚人队伍合计六万余人,几乎是倾力而出,对付汉军,可谓下足了本钱。
汉军人数略少,两万五千,义军部队一万,蛮人两万,合计五万余人,兵力相差不大,但整体质量来讲,还是吴军占优。
汉军依然在等待,他们沉静如泰山,吴军出动的声音几乎要将大地踏翻,但撼不动正面汉军的一丝一毫,陈子杰抬头向东方望去,彤红的朝阳已经突破云霭,没有万丈朝霞,却有一种诡异的血色,仿佛寓示着一个嗜血早晨的开始。
人上一万,无边无际,两军摆开阵形,相距两里,将士们眼里,都是对方无边无际的军阵。吴军伴随着战鼓声,在军官们大嗓们的喝乎声、回令声中,正向汉军滚滚而来。
陈子杰令旗一挥,一阵鼓声响起,中军阵形未动,却见突苛将军抽出长刀,如狼嗷般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上!”,只见他率领的一千五百余人手执强弩,从弩兵营侧面出击,扑向吴军第一个方阵,以试探对手实力。
吴军突前的两个军阵在本阵将军的指挥下,成防御行军姿态,枪兵用盾牌护住身体前行,阵内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继续向汉军军阵方向前行。
冲击的汉军骑兵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不过现在就射击的话,有效的杀伤力十分有限。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部队,尤其是战斗力不强的军队,通常在这个距离上就匆匆忙忙地射箭,以防被汉军骑兵逼近了。但吴军的远程射杀部队没有动,说明吴军军官的素质很高。
当吴军指挥官期待对方骑兵可以再近一点,他就可以组织弓兵反击了,但失望的是,汉军骑兵利用惯性将箭支抛射进军阵后,然后控马拐弯离开,共千五百支箭矢倾撒到吴军头上,虽然有盾牌的防护,但还是有数百吴军中箭。吴军指挥怒了,命令弓箭手发射,箭倒是射了出去,却差强人意,几乎没有对狡猾的骑兵造成伤亡。
吴军方阵继续前进,汉军部队岿然不动,只有那支骑兵营的兄弟忙着抛射完后撤到一定距离,填满弩矢,然后再去骚扰吴军,让他们走得不痛快。
修则见吴军士气受挫,也立即派出修正的骑兵,前去驱逐突苛。但突苛却没有与吴军骑兵纠缠,避开吴军骑兵与弩箭打击范围,去攻击其它方阵及周边的蛮夷们。支支弩箭落地,溅起朵朵血花。修正只能无奈地被动堵截,以保护推进中的吴军军阵。
终于熬到汉军骑兵们的马力已尽,所携带弩矢用完后返回本阵休息,走之前还在吴军面前耀武扬威一把。终于送走了这些瘟神,吴军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自已离汉军只有六百步了。
吴军第一军阵前几排的都是悍勇之士,全由军中的伍长以上的基层军官组成,他们身披重甲,携着枪盾,以他们的胆量、经验、能力带领全军冲击敌阵,他们才是整支军队的灵魂。
离汉军五百五十步时,长枪营前面的列阵的兄弟们后退十步,露出一百多台“元戎”弩车,正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长弓营弩兵营之间,吴军前排军官们亡魂大冒:“天啊!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大杀器?!”
“发射!”指挥弩车的校尉一声大喊,第一轮弩车发射,一千支长箭强劲射出,破空之声大作,弩枪逆风而出,呼啸着扑进五百步外的密集人群。弩枪穿透盾牌和人体,惨叫声四起,顿时倒了五百多人,吴军将士中箭倒地,片刻便被后面的滚滚踏来的部队踩在脚下。
五百多人阵亡只如大海中溅起的一朵浪花,没有任何效果,军官们的严令声中吴军军阵开始加速,尽可能缩短与汉军的距离,逃离汉军弩车的催残。
已经二百五十步了,第二轮弩车再次射出,又倒下了几百人马。尽管吴军前几排有盾牌保护,但有强大洞穿力的弩枪,轻易击穿盾牌后,带走几条人命。吴军密集的队形,把弩枪的杀伤力放大了好几倍,基本上都没有落空的。
吴军第一个军阵前四五排已被彻底击溃,精锐们损失殆尽,整个军阵混乱无比,死亡的,受伤的、吓呆的、后退的、前进的挤成一团。而这时,汉军弩兵营的举起厥张弩,射向后队站着的吴军,三千支弩箭发射时,“啾、啾、……”声音瞬间汇集,如刮起一阵狂风,雨点般的细条长箭笔直射向吴军。
旁边观战的蛮夷们,看着弩车发威,羡慕得直流口水,可能以后做梦都在想:如何能把它们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