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伤逝
之后的封赏就没有悬念了,一个个的照本宣科,在武人的羡慕的眼神中,一个个立功的将士领得了他们该得的荣誉和赏赐。
乃娃、唐根、霍小奇、王崭、突苛、赵文六人是排在第二序列的虎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进封为校尉,各得金银二百金及蜀锦五百匹的赏赐。
看乃娃的神情,他兴奋得满脸通红,不知他是看到了皇帝兴奋,还是获得了赏赐而兴奋。其他人也是一脸兴奋色。
好不容易,太监念完了,正在那里喘气。
“虎贲中郞将陈子杰上前听封!”忽然一个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陈子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叫他,赶忙走上前去,施礼。
“虎贲中郎将原为忠烈之后,流落于民间,朕每念起汝之祖父,深感其忠勇,幸老天垂怜,眷顾季汉,忠良有后,……获赠摧锋之士,季汉幸甚,现将汝之祖父先前居住之宅赐于你。以慰老天待朕之不薄。”难得看到皇帝真情流露的一面,所有人包括姜维都很诧异。
“臣谢皇上隆恩!”陈子杰大喜,在成都总算有个落脚之处了。
都说皇帝昏庸,但今天的表现和所作所为,称其为明君也不为过。陈子杰很不明白,难道外间的人评价有误,或者真的是黄皓恶魔上身,迷惑了皇帝?渐渐地,他都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了。
未央殿内,刘禅身边宫女里有一道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陈子杰的一举一动,感受着他的快乐与愉悦。
刘校尉,不,淮海王刘乐率领的鹰队成员,早已完成了大将军当初成立鹰队的初衷,今后鹰队何去何从,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刘乐身为皇族,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已不可能再象从前一样,深入敌境了,同时,队里的兄弟们与他也不会象先前那么无拘无束了。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新年了,大将军给了他们每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去看看,从鹰队成立到现在几年时间,他们常年在外,都没有时间回去看看,趁此机会,回家以慰相思之情,这是人之常情。
但他们都没有走,因为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眉目,他们放不下这个心。
自汉中保卫战结束后,季汉与各国的关系都出现了新的变化,各国的细作不敢在季汉内有过多的行动。而魏吴两国的边镇打得风生水起,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吴国发函要求蜀国趁胜追击,要魏国死得难看,自己好减轻的压力。
说实话,吴国的将军们,防守起来一个比一个牛,但进攻却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将领,也没有一个好的方法。那么好的一个局面竟然打成了一锅粥,连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攻下来,反而损兵折将。
而季汉由于之前对魏的战争中兵员及物资损失过大,不敢也不能再次发动战役,只好敷衍了事,镇北大将军宁随派些兵象征性地到魏国边境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国仍有余力对季汉形成致命威胁。弄得吴国直叫嚷双方联盟诚意不佳。
国内外形势暂时不需要鹰队出马,因此,他们乐得在成都悠闲自在。
陈子杰想把家里的爹娘都接到府中,但也是想想而已,他得回去亲自与他们说道,因为老爹很有可能不赞成。
当天晚上,宫中来人找到陈子杰,原来领他去看皇帝赐给他的宅子。
太巧了,皇帝赐给他的宅子,就是以前黄皓住的地方。之前陈到将军在时,方便自已进出皇宫,便自已买了此处,想不到数十年的辗转,又回到了后人的手中。
皇帝也大方,反正不是自己的,大将军一报,他立马批准了,还落个顺水人情。以前黄皓的下人,全部留了下来,其契约全部在陈子杰的手上,由他掌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那个时代,没有所谓的人权,卖身为奴的日子不好过。
陈子杰是主人,住到正屋,鹰队的其他人都各睡一间。在这里不用受军营军规的约束,还有人专门伺候,他们过得是自由自在,畅快无比。
而陈子杰则发愁了,这么多人的吃喝,凭这么点赏钱,支撑不到半年,就会穷得叮当响。但当着下人和兄弟们的面,他不敢说。
过了两天,陈子杰到大将军府看望巴鲁,正巧碰上大将军也来看它,两人就随便聊了起来。
现在陈子杰也算是一员将军了,具体到哪边掌军还没有定下来,于是,大将军就问他:“子杰现有何打算,有什么想法没有?新年过后,朝中有很大的人事变动。”这是大将军在提醒他,该给自已定个位置了。
陈子杰也老实说:“现在没什么想法,你把我安排在哪里都成,反正也是为季汉服务。”
大将军笑了,就说:要是所有人都向你这般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两人摆了一些没有营养的事情。
“大将军,我希望把巴鲁接到我府上,你看如何?”
“过两天,我让忠儿把它给你送过来,现在有什么难处没有?”
“就是现在府里人多,吃喝费用很大,还不知如何解决,正在头疼这事。”陈子杰实话实说,初接这么大个宅子,还是有压力的。
“哦,你现在是亭侯,食户不多,中郎将的俸禄有一千石,只能勉强凑合,是得想个法子。……上次查抄黄皓家财的时侯,少了一个什么文书,好象就放在那个亭子那里,但怎么都找不到。……”大将军在那里自言自语。
“谢大将军!”陈子杰明白了里面的意思,赶忙溜了出来。
刚踏进宅门,有一个人着白色丧服,正等在那里,正是白发教习崔旬的孙子崔恺。他双眼发红,明显有过痛哭过的痕迹。
他带来一个消息,老人已于今日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去了,走得很安祥。
崔旬是祖父的挚友,又是自已的老师,没有他就没有自已今天的一切,他一直在寻找陈到将军的后代,本来还准备新年去看他呢,就这么去了,陈子杰一听这个消息,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忍不住痛哭出声来。
旁边的兄弟们,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默默地陪他流着泪。自古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真情时。
安祥地躺在灵床上的崔旬,是值得尊敬的一位老人,为季汉付出了他全部的青春和热血,甚至还有自己的子孙。他教出来的弟子遍布军中,整个白耳军以有他这样一位教习而骄傲。他的离去,就好似抽走了军中的脊梁一般,让将士们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就如几十年前他们的统帅陈到将军去世一样。
在淮海王刘乐的带领下,八人执弟子礼,一跪,点香,叩首三次;二跪,烧纸,叩首三次;三跪,奠酒,再叩首三次。旁边的崔恺还礼。
此三跪九叩之礼,是对亡者最崇高的礼节。
白耳军的各级将校来了,执弟子礼,上香、烧纸、奠酒,九叩首。
廖化、张翼、董厥来了,上香、烧纸、奠酒,三叩首。
大将军来了,上香、烧纸、奠酒,三叩首。
皇帝的使者也来了,他代表皇上,上香、烧纸、奠酒,三鞠躬。他带来了圣旨,对老人褒赞了一番,朝廷为其举办国葬。
出殡的那一日,全城空巷,灵枢路过的道路,纸钱厚厚地撒落一地,两旁挤满了哀伤的民众,随行的白耳兵们全身穿着素服,手拿招魂幡,列着整齐的队形,最后一次送别这位尊敬的老人。
一路上,牵引灵车的将士边行边唱,他们分列于灵车两旁,宫中来的数个俊秀少年郎领头,沉深优郁的挽歌声响起:
昔在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寒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老人最后的淳淳教悔,风中夹杂着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好似老天对老人逝去不舍的眼泪。
老人的墓,在此之前就自已定好了,他把他自已葬在已死去二十多年发妻的身边,以弥补对她的愧欠。生前没有好好在一起,死后永远相伴。
一位品德高尚的老人,世人的楷模。
老人走了,生活还要继续,崔恺拒绝了朝廷的征召,任命他为新任白耳军中的阵法教习。他认为,爷爷已经把该教的都教了,他去不去都一个样。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是老人临走前要求他尽力帮助陈子杰,以慰陈到将军在天之灵。
那个时候,还没有守孝三年之说法,死者已矣,就不要让后人遭罪了。
几天后,崔恺拿着他的行李,来到陈子杰的府上,要求给他安排一个住处,他是来辅导陈子杰的兵法的,他说这是爷爷的心愿,他必须要完成。
(汉代挽歌源远流长,晋代陶渊明采用的挽歌多是整理而已,其歌词早已在汉代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