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有那个金刚钻，最好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柯雅云生怕再起到个适得其反的效果。一旦顾客对他们店的评价下降，再讲去养成良好的口碑，可就难上加难了。
柯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怒气冲冲，不敢相信刚才从女儿口中听到的话。
让那群工人进来吃饭？
绝对不可能！
他带回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权贵，怎么能和这群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同堂用餐？
“你真是有出息！”
柯雅云平时横惯了，但在自己父亲的面前还是大气都不敢出， 低下头挨训。
柯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一个喝过洋墨水的人回来开店，就是要招待这群人？我辛辛苦苦请人给你造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柯雅云低头沉默不语。
她想反驳。
自己这店都快让对面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哪还有挑客人的权利？
再加上，老祖宗都说过了，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哪里有这么多高低贵贱？
不过不管心中再怎么不服气，柯雅云都不敢当众和自己父亲叫板，只好灰溜溜地从店门口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看不见苏禾柠笑意盈盈的样子，她心里多少还舒坦一点。
工人们匆忙赶过来，先开口向苏禾柠道贺。
“老板生意兴兴隆隆！”
他们人还没站稳，吉利话就说了个不停，将“家的味道”门口的气氛映衬得更加火热。
陈月白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过来接待这群工人同志。她本来就是个爱说爱闹的性子，和这群大老爷们打交道丝毫不含糊，几句话下来，就处成了兄弟似的。
“你们就在这里放心吃，绝对便宜，还管饱！”
工人们都齐声笑了出来。
现在已经不兴铁饭碗了。
他们工人岗位不像之前那么吃香，平日里走在大街上还会招致不少人的白眼，因此对苏禾柠她们的热情更加珍惜。
门内吃饭的老兵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他们早些年打仗，吃的苦更多，即使后来身居高位，也没半点架子，十分接地气。
“快来，里面的位置还够，快进来一起吃。”
“都是大小伙子 ，现在肯定饿了，赶紧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干活！”
“赶紧进来吃饭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着打招呼也是一样的。”
老闻和他们一起乐呵呵地招手，同时起身帮着陈相宜擦桌子，好让工人落座。
苏禾柠也温声说道：“快进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可是工人同志说什么也不愿进去。
附近种地的农民也三三两两赶了过来，同样是站在门口，一步也不肯往前进。
苏禾柠和陈相宜十分无奈。
领头的那几个车间主任生怕她们多想，赶紧开口解释。
“里面太雅致了，我们在那里吃饭吃不痛快，光想着怎么细嚼慢咽，肯定吃不饱也吃不好。”
他们神情真挚，一点儿也不弄虚作假，直接指着在门口摆放的小桌子和板凳，笑着继续道。
“我看在外面吃饭就挺好。而且大家午休时间短，吃完饭还得赶着回去休息，在外面凑合凑合就行了。”
这说的确实是实情。
陈相宜这才退了一步，数了数在外面的人数，又从饭店内搬出几张板凳，好让所有人都坐下。
工人和农民心思都实诚，吃饭最爱热热闹闹的，和好友吹天侃地，这样才舒服自在。
苏禾柠把他们的座位安排得更紧凑了些，然后回身找到谢年璟，和他商量，把电风扇通上电，接到外面去。
外面虽然是露天吃饭，空气确实流通，但这日头不小，很容易把人晒中暑。
谢年璟的电工活做起来轻车熟路。
他熟练地拆开电路，将电线接到外面，安上插座之后，把做旧了的电风扇用皮筋固定位置，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苏禾柠捧着一杯冰水，及时让他解渴。
工人们正在等着上菜，转头瞧见这陌生的稀罕玩意儿，啧啧称奇。
“这是啥呀？”
有见多识广的一眼就认了出来，语气中暗含着兴奋。
“电风扇？”
“对，这是我托人从广州买的，时兴的电风扇。”苏禾柠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顺带着摁动开关，设置了旋转模式。
扇叶立刻开始飞速旋转，带来阵阵清凉。电风扇的头均匀地左右摆动，让凉风兼顾到在外面吃饭的每一个人。
他们中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东西，兴奋止不住闸，你一言我一语研究了起来。
“吹的风真是凉的，这头还能摆呢！”
“这玩意儿是插电的，也不知道贵不贵。”
“肯定是西洋人那边的东西，都是进口的，肯定不便宜。”
……
苏禾柠听着他们议论纷纷，唇角不由自主上扬。
和谢年璟联系过的那几个厂的工人全过来了，附近的农民也凑上来捧场。
陈相宜把放在库房里的桌椅板凳全搬了出来，在店门口摆了好大一片空地，才容纳下所有的客人。
在这个空档里，许清如和陈相宜也大展拳脚，锅铲飞速翻动，做了四份大锅菜。
这些工人和农民干的都是体力活，喜欢吃些油水大、味道重的东西。
为了琢磨出让他们满意的菜谱，许清如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既要能下饭，还要兼顾众人的口味，更要营养均衡。
她思来想去，最后敲定了小炒肉、红烧肉、京酱肉丝、蚝油生菜四道菜。
三荤一素，味道绝佳。
肥瘦相间的肉块裹着酱汁，在日头底下发出金灿灿的光泽。
佐料的香气完全融了进去，使得肉的味道更加鲜美。
肉菜的分量十足，一点水分也没掺，大块大块的肉片勾得人直咽口水。
而那道快炒的青菜，颜色脆生生的， 能够恰到好处地中和肉菜的肥腻，吃起来十分爽口。
苏禾柠和陈相宜、许清如一起端着盛菜的铁盘出来，立刻就赢得了阵阵掌声。
工人们平时吃的饭里一点肉星也见不到，菜汤上只飘着几个可怜的油花，价格还比“家的味道”贵上不少。
他们连声夸赞，“这实在是太实惠了！”
物美价廉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家的味道”量身定制的。
饭菜的香气从胡同口飘到了胡同尾。大家吃了饭的，没吃饭的，都凑上来看热闹，瞧见铁盘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直流。
“舌头都快香掉了……”
不少已经吃过午餐的人也加入到了排队的队伍中，觉得自己还能往肚子里塞上几口。
陈相宜在外面摆了一个推车，将四个铁盘横放在上面，让大家拿着碗来排队打饭。木桶就墩在一旁，白花花的米饭松软可口。
苏禾柠戴着一个厨师帽，拿着勺子给众人打饭。她的手一点都不抖，打的饭菜在碗里都冒尖儿了。
“大家一定要多吃，千万吃饱，米饭都是随便加的，不够了就再来要。”
围观的路人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这么一份要多少钱？”
“不贵不贵！”工人们大快朵颐，一边埋头吃饭，一边抽空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块钱？”路人哎呦了一声，但随后点点头，“这菜做的好吃，又都是肉菜，要这些钱也不贵。”
结果伸出手的工人又摆了摆，哈哈大笑起来。
他开口道：“是五毛钱！”
五毛钱？
这不就是在亏本做生意吗？
工人们往嘴里大口大口塞着饭菜，差点没把许清如和陈相宜的手艺给夸到天上去。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比我家里做的还香，而且价格还那么实惠。”
“太会做饭了！那些国营饭店的老师傅恐怕也比不上，我看王母娘娘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工人们的嗓音大，再加上有心要为苏禾柠做广告，一个个扯开了喉咙夸。
不多一会儿，基本上胡同里所有人都知道“家的味道”物美价廉，物超所值——总之值得一试。
门外热热闹闹的声音，也传入了门内。
周良才吃饭吃得快，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豆花饭， 现在正摸着滚圆的肚皮，喝着银耳汤消食。
但他看到工人们凑在一起吃饭的火热场景，肚子跟着咕噜叫了一声，又开始饿了。
“我得出去吃一轮。”周良才打定了主意，把碗里的银耳汤喝完，就准备起身出去排队。
外面的饭菜他还没有尝过，心中雀跃不已。
和周良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江至诚哭笑不得。
“你这还能吃得下？”
周良才：“吃是吃饱了，但是还能再吃一口。”
他这话引得哄堂大笑。
江至诚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筷子端端正正放在碗沿上，准备叮嘱周良才几句。
就算见到了好东西，也不能贪食，干什么东西都讲究个适度。
他抬头朝着周良才的方向望过去，视线却忽然扫见了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
江至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呆滞了片刻。
但那道身影却逐渐清晰，耳畔的叫声也让他反应过来，这是在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