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囚禁（2）
匕首的寒光，在军帐内压抑的空气之中，划出一道绚烂的虹，朝着风间雪的咽喉而去。
她并非是想要风间雪就此丧命，只是想以此逼退她，然后自己逃脱出去。她也知道，此刻的风间雪，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不会让自己在他的目标达成之前，逃出这个军帐，他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扰乱自己的计划。就算是她，也一样。
出乎意料的，刀锋已经刮擦到了风间雪的咽喉，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是向前靠了靠，坚挺的下巴和昂着，深邃的眼眸望着眼前眼神犀利的少女。
骤然停手，但是已经来不及，咽喉处，还是被割伤。伤口不深，只有淡淡的血丝。他没有闪躲，这是在姬夜瞳的预料之外的。人的本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不经过大脑，便本能避让。但是他为何不躲？
淡淡的血痕，还好，停手还算及时。
姬夜瞳舒了一口气，却感觉脖子后面突如其来的刺痛，然后是酥麻的感觉，迅速蔓延了全身。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当年在风眠城，逸景宫的花园里，风间雪用姬冉瞳的衣裳，吸引她上当之后，也是这种酥麻的感觉，让她失去了知觉。
为何总是不长记性？是太信任？还是自己太没有记性？
身体软了下来，无力地往地上倒去，但是却被风间雪提前用双臂搂住。眼皮渐渐沉重，眼里，是身前的男子变幻莫测的笑意，还有深不见底的狐狸一般的眼眸。
随后，是男子冰冷的声音：“帐外那几个侍卫，全部解决掉。还有，知晓此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姬夜瞳已经模糊不清的眼眸中，看到，从帐内的屏风后，闪身而出一个男人，眼眸锐利，面容熟悉，跟那日新来的斥候，长得如此之像……是他么？是同一个人么？
姬夜瞳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努力抬起精神，但是却抵不过身体里传来的无力感、酥麻感、虚弱感、困顿感……终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沉沉昏睡过去。
屏风里出来的男子，是庞显。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细长的弓弩，弓弩前端，还残留着几根细长的银针，针尖闪着蓝色的光。
风间雪细长的手指，从拨开姬夜瞳脖子后面的秀发，从白玉一般的脖颈上，拔出一根颤抖着的细小银针。这针尖上的毒素，是他亲自淬炼的，不多不少，分量刚刚好。
庞显已经掀开门帘，出去了，外面，还有一些麻烦，需要处理。无冤无仇，只因为他们的存在，会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他们还活着，就是错误，就要解决。这些，也是风间雪教会他的。而他，也毫无疑问地遵从，这一点，跟他哥哥庞毓，没有丝毫区别。
这就是庞家人的宿命，也是一辈子追寻的使命。
而对于这庞家人的执着，姬夜瞳自然是无法理解的，在她看来自己的性命便是自己的，不要说什么使命，不要说什么身不由已，在她看来那都只是自圆其说罢了！
帐外，几个侍卫已经被庞显找借口唤走了。他们还不知道，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朝阳。或许在某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他们会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随意被抛弃。泱泱大军，不会有人在意少了谁。他们的生命，就如同草芥一般，平凡、微弱、微不足道。
庞显的速度，是任何人都企及不了的。不一会儿，风间雪所在的军帐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偶尔吹来的凉风，卷起地上的杂草，一丝丝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中，似乎是在提醒人们，这里曾经被血染红过。
姬夜瞳偏着头，靠在椅背上，露出一段白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沉睡过去的她，像个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孩子。
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了许久，风间雪终于对身后的庞显说道：“送她去我卧房，想办法，别让她逃脱。”
“是！”庞显走过去，将姬夜瞳扛在肩膀上，朝屏风里侧走去。年轻健壮的汉子，扛着身材修长但是却瘦弱的少女，丝毫不费力。
望着趴在庞显肩膀上的姬夜瞳，小脸苍白，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但是丝毫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美感。自始至终，他都觉得，她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上。她的观念，跟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本是天上谪仙，这偶然掉落凡尘。
风间雪暗暗下决心，此生此世，都要照顾好这个女子。
结实的木质床，姬夜瞳平躺在床上，双手被捆绑结实，用缎带绑在床头上。
风间雪一袭白色锦袍，袖口和领口用细细的银色丝线绣着云纹，随着他身体走动，那些云纹，都化作翻涌的云，飘飞的半空之中。
姬夜瞳已经醒来，头隐隐作痛，身体依旧无力。眼神朦胧，望着灯光下的男子坚挺的脊背，没有说话。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他为了不让自己去通知安将军，竟然将她绑在了自己卧房。软禁？还是囚禁？已经没有区别了。
“醒来了？”男子没有回头，却能够从姬夜瞳异常的呼吸声中，察觉出来。
“还好，还没死。”姬夜瞳虚弱的声音，依旧倔强。
“等会儿会有婢女过来照顾你。”
“婢女？军中哪来的婢女？”
风间雪回过头来，俊脸在风光之下现出一个好看的侧影：“不必问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不会对你有害就好了。”
“风间雪，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姬夜瞳问道：“我现在被你困住了，想要去破坏你的所谓计划，也已经不可能了，所以，现在就算你将全盘计划告诉我，也应该无妨了吧？”
“那你想知道什么？”依旧是淡淡然的声音。
“我想知道，那个斥候究竟是谁？还有你固执要从外面请回来的厨师，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厨师而已吧？”
“那斥候，是庞显，就是你一直飞鸽传书、但是却没有见过本尊的庞显。他是庞毓的弟弟，也是现在庞氏家族的当家人。”风间雪摊开手指，用一柄匕首小心地修刮着自己晶莹的指甲，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一帮厨子、还有这段时间招募进来的新兵，都是庞家军。在这军中，绝大部分是安将军的亲信，只有庞毓和我两个人，怎么够？我不允许这些事有丝毫的不妥和意外。”
“瞳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理解我的。”年轻的太子顿了顿，然后坐在床边，曲着食指，在姬夜瞳吹弹可破的脸上微微摩挲着：“如果你都不能理解我，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能够体会我所做的这一切的意义了。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哪个胜利者不是踏着森森白骨上来的？杀一个人，是凶手。但是杀十几万、上千万的人，就能成就一个王国。”
他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姬夜瞳比他更能了解，任何一个时代变迁，每一个王者的诞生，都是尸横遍野、战火弥漫，所以，风间雪并没有错。兵不厌诈，她也懂。
她陪伴他一起度过了枕戈待旦的五年，但是为何到现在却依旧过不了道德的这一关？在现代，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但是却从来没有跟战争一样，一次性死伤千万。
千万条人命，不是草芥，怎能如此忍心？
灯光下，风间雪的眼眸迷蒙，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雾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看着她的时候，都是温柔的。
这时，庞显进来了，身后跟随着两个秀气的婢女，但是姬夜瞳从她们走路的姿势来看，一眼就看出应该是练家子，至少，功夫不会太差。
风间雪是不会让她轻易逃脱的，她懂。
庞显的靴子底部边缘，沾染着暗黑色的泥土，还有枯草的叶子，姬夜瞳注意到，还有暗红色的液体，她似乎能够闻到血液的腥臭味。
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她在想，自己跟在风间雪身边五年，但是却还没有摸清楚这个人。怀念在风眠城的时候，盛夏，凉亭便，酒醉后的他，对她没有丝毫戒备。
音乐之中，听到风间雪在跟婢女们交代什么，无非是一些她平日里的生活习性之类，免得婢女们怠慢了她。细细的语声，很详细地交代着。
外面，下雨了？滴滴雨声打落在军帐上，姬夜瞳缓缓闭上眼睛，让灵魂沉沉睡去。这样，她才听不到耳边那讨厌的声音。
下雨了？
没有泪水，姬夜瞳此刻心中只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