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海东青
宝珠笑了起来。
这着急澄清的模样哪里还有帝王的威严？
果然这些年亲和了不少。
她还记得初进宫的时候，康熙表面温和，每一句话却都是试探，猜疑，神情高高在上，骨子里是疏离淡漠的。
每一刻她都不敢放松警惕，要分心猜想他的言外之意。
那样的日子太累了。
她以为无论多少年，他们都要以那样的方式相处，万万想不到如今的康熙会变成这般。
真的恍如梦中。
康熙不喜欢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珠儿，往后叫朕玄烨。”
宝珠愣了下，忙道：“这不合规矩。”
感情再好，唤一个皇帝的名字多少有点不合适了，毕竟伺候的那么多人，传出去不是小事。
康熙柔声道：“朕允你唤朕的名字，只有你一人。许多年不曾有人唤过朕的名字了，记忆中只有朕幼时，皇祖母与额娘常唤朕玄烨。”
此刻康熙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哀伤。
他说的额娘应该不是如今的太后，而是孝康章皇后，他的生身额娘佟佳氏。
或是因为他这一瞬间有些脆弱的表情，甚少出现，宝珠轻唤了声，“玄烨。”
康熙的眼神忽然一亮，定定看着她，嘴角扬起弧度，“朕第一次发现，珠儿的声音如此好听。”
他低头，将她的唇含住。
许久，康熙紧抱着她，“珠儿，朕终于有了再次被人珍视的感觉。自皇祖母走后，再无人唤朕玄烨。”
一个名字，就如此高兴？
她呢？快要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好在和现在的没多大区别，都有一个珠字，康熙常唤她珠儿，也和唤她本来的名字没区别。
……
近来八阿哥的腿疾愈发厉害，因养蜂夹道环境太过恶劣，不利于病情的恢复，太医禀告后，康熙到底顾念父子情分，着将八阿哥押回府中思过，让太医前去医治腿疾。
期间九贝勒和十三贝勒得了康熙的旨意，都去看望八阿哥。
从前八阿哥八面玲珑，结交了许多大臣，但兄弟间人缘不好。
九贝勒幼时与八阿哥甚是亲近，后来才慢慢远了，如今八阿哥落魄，九贝勒依旧关心，送上从洋人朋友处买来的能治鹤膝风的药。
如今的八阿哥再无从前半分风采，整个人胡子拉渣，瘦弱潦倒，黯然神伤。
从八阿哥处回来后，九贝勒也很是伤感，对敦郡王和十四贝勒道：“从前的八哥何等儒雅？如今……才过去几年，却像老了十多岁，精神垮了，白发都多了。”
从前再多的恩怨，此刻仿佛也随风而逝了。
堂堂皇子，落魄到如此地步，以前那些事再计较也无用。
敦郡王和十四贝勒同情八哥，但仅此而已，他们都不是大度的人，当年他们的额娘险些被刺杀，是与八阿哥有关，不恨不代表放下了。
十四贝勒拍拍九贝勒的肩，“好了，皇阿玛既然发话让八哥回到府中，想必慢慢会好起来。只希望他安心待在府中，好好思过。”
千万别整幺蛾子了。
八阿哥依旧禁足府中，是以并无人放在心上，不久，八阿哥腿疾好转了些。
康熙没说让他再回养蜂夹道，仿佛遗忘了，八阿哥就一直被关在了府中。
两年后，康熙前往热河巡视。
此时已是九月初，北方天气渐凉，宝珠已回到了紫禁城的宫中。
雍亲王和敦郡王留在宫中处理政事。
这日，敦郡王来请过安，说是不能去向皇阿玛请安，新得了一件宝贝，已着人送去了。
宝珠忽然怔住了，“什么宝贝？”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原本这期间会发生的一件事。
此事本与胤无关，也不应该再发生，但她就是忽感不安。
敦郡王笑道：“两只海东青。”
宝珠脑中轰的一声，忽然抚着脑袋，有点头痛。
敦郡王脸色变了，忙扶着她，“额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宝珠咬着牙，道：“你送这个做什么？赶紧让人追回来，千万别送到你皇阿玛面前。”
怎么偏偏落到了胤的头上？难道这就是蝴蝶效应？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只是换了人？
可怎会是胤？
敦郡王不明所以，但他素来不会违背宝珠的意思，忙吩咐人去拦了，向宝珠道：“额娘放心，儿子已经让人去追了，您先歇着，儿子叫太医。”
宝珠拦住他，“没事。”深吸口气，道：“谁让你送的这个东西？”
敦郡王道：“没有人，是儿子偶然得了这海东青，心想送给皇阿玛再合适不过，便让人送去了。额娘可是以为要发生何事？您放心，去的人都是妥帖的，不会有事。”
若来处没问题，宝珠就担心路上被人动手脚。
即便康熙足够喜欢她，足够宠爱她的儿子，但到时会是何情景，她无法预料。
十四和十六此刻都在康熙身边。
宝珠让胤通知十四和十六，务必拦住了。
敦郡王只得答应。
宝珠提心吊胆地等着结果，就怕阻拦不及时，还是发生了。
好在消息回的快，两日后，宝珠等到了结果。
海东青的事还是发生了。
康熙大发雷霆。
但又有不一样，送海东青的依旧是八阿哥。
宝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茫然。
八阿哥怎会还送了海东青？
后来才知马上到卫氏的忌日了。
当初卫氏被废黜位分，未入妃陵，只随便找了处地方下葬了。
但八阿哥这个儿子还记得，这才想借海东青向康熙求情，允他去给卫氏祭奠。
然而不幸的是海东青到了康熙面前时已奄奄一息。
八阿哥的目的自然没达到，反而触怒了康熙，说出与八阿哥断绝父子关系的话。
但在宝珠看来，八阿哥既想去祭奠生母，怎会故意送死了的海东青？
八阿哥如今的情况，谁会对付他？压根没意义。
但这件事不是宝珠关心的。
她庆幸的是胤送的海东青并未送到，康熙迅速回了宫。
尽管明眼人都知八阿哥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但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那只死了的海东青，康熙骑虎难下，依旧很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