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漫步人生路
郦月清知道今天自己说了伤人的话。
可解曦总是把“一辈子”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直到今天之前，她以为他只是说甜话哄哄人，根本没太把这些东西放心上。可今天，她分明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执着和不安。她想，也许是时候思考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未来了。
所以哪怕这句话伤人，但她知道，她该提醒解曦的。不要一味沉溺在恋爱的幻想里，看看现实，权衡是否真的能携手走下去。她比他大四岁，在冷静这方面，她还是做得比他要好，那么自己就应该引导他去思考，去设想，去衡量二人是否能磨合下来，而不是单纯把“一辈子”挂在嘴边。
挂在嘴边不兑现的承诺不过是空头支票，她不信的。
回家是让代驾送的，他没陪着。他眼里满是不安，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到家给他打电话报平安。
“知道了，放心吧。”她亲他的唇，引来他朋友们的疯狂起哄。
回到家的郦月清报了平安，洗了个澡，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认认真真想了很久关于他们的未来，脑子里却依旧是一片空白。仿佛眼前是一条没有照明的路，她甚至连最擅长的理性思维都用不上，只能全靠摸索前进。
是啊，到底是比自己小还比自己优秀的男人啊……她是真拿捏不准，既不觉得毫无希望，又不觉得有希望。
以至于，他的许诺她不敢应，她也给不出相伴一生的诺言来。
这样的感觉真差劲。
她的客厅没有茶几，那束漂亮的向日葵被放在了地上。
夏日盛开的向日葵，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冬季送给她。
不管怎样，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蓦然回想起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大方让出半个伞面，把她送到车子旁边。当时的自己色迷心窍，还把他送到他要去的饭店旁，怎么看都不是个正经老师能干出来的事。后来发现他是新入职的同事，实话说，当时她真的只是觉得多了个养眼的同事并为此高兴，根本没想过，自己竟有一天能牵起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当真正接纳解曦走入自己的世界之时，他带给自己的欢欣和愉悦，甚至是她之前和洪子期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体会过的。他会说有意思的事逗她开心，会在她担心害怕的时候陪在她身旁，甚至还这么用心策划她的生日party，并把她郑重地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认识。他的用心，让她安心，让她依赖，让她……耽溺于其中，甚至一再幻想，和他携手共度此生的场景。
但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追自己？自己哪一点吸引了他啊？
她比他大四岁，总也想……知道一下他喜欢自己哪里，然后……好好保持……吸引他的点……吧？
她可不会觉得有人能毫无根据毫无理由就爱上对方，并且张口就是一辈子的爱慕的。那是骗子，骗子才会这种话。
等会儿，保持吸引力？
她竟然也会有这么想的一天？
郦月清幡然醒悟。
——她爱他啊。
哪怕前路一片黑暗，她也想试着和他一起向前走，直到爱情在磕磕碰碰中磨灭，或者在荆棘坎坷中成长。
她给不出诺言是因为她不相信在岁月漫长的洗礼中感情会永远不变质不消散，她不想单纯地开一张自己兑现不了的空头支票。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和他走完这一生的迫切心情。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站起身，朝窗外看去，只觉乌云散去，雨过天晴。
她向来是行动派，也向来谨慎且大胆。她可以纠结犹豫徘徊不决很长一段时间，但，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她决不退缩。
握紧拳头，她呼出一口气。
解曦这个人，她是不打算放手了！
洗过澡，郦月清难得坐在梳妆台前。她平日里不怎么用梳妆台，那上头堆的皮筋都是一个款的，从没什么花色和变动。水和乳是去年双十一买的，到现在还剩下五分之四没有用。头发放下，和平日里扎着马尾的自己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她突然抓起一绺头发放在额头上，拨弄出刘海的模样。左看看又看看，又把头发全部抓起，凹成短发的模样。凹得正起劲，她又忽然停了手。
还是，找个人帮忙吧。她实在不会弄头发。
还有，是不是，偶尔也要买几件色彩鲜艳一点的衣服呢？毕竟不是刚出来工作的自己，不再需要靠衣服来压下脸上的稚嫩感了，不是吗？
南方冬日的湿冷迅速入侵她的四肢。明明已经钻入厚厚的被窝中，却因四肢寒冷而久久没能睡着。她闭着眼，把脚贴在小腿上取暖，脑海里不自觉回放的，是入冬以来，解曦每次见到她都会做的事——他会捧起她的双手，用他干燥且暖和的大掌包裹起来，直到她双手不再冷冰冰为止。她明明早已习惯冰冷，也让他不用费心，可他就是乐此不疲，还说他很喜欢这样替她暖手。
唇角慢慢勾起，仿佛躺在他怀中一般，她的四肢慢慢回暖，她也慢慢沉入到睡梦中。
“月清……”
是谁在叫她？
郦月清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地昏暗，大约还是夜半时分。她想摸床头的手机，找来找去，却被人握住她乱摸的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按在了一个如同火炉一般温暖，又如丝绸一般细腻的物件上。手感结实细腻，她一下子懵了神，甚至本能地捏了一把。
“呵呵，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身体吗？”
郦月清大惊，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解曦的怀里。
她想抽手离开，被他紧紧抓着手腕，贴在左心口。快速有力的心跳通过皮肤传动到她的手心里，她抬眸看他，他的眼里□□焚烧，仿佛再也无法按捺。
他低头吻下，强行带着她的手触碰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阿曦……”
她的话语，逐渐变得支离破碎，如同墙面剥落的漆，一片一片落下，消失，不成文字，并迷失在梦中。
是梦……吗？
郦月清猛地睁开眼。天已大亮，汗湿的身体留在过热的被窝里粘腻得让人受不了。踢开被子起床，身上的热汗接触到外界的气温，冻得她猛地哆嗦，只好赶忙下楼洗澡。昨晚的被子大概是盖厚了，不知不觉捂了一身汗，这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
她竟然梦见和解曦做那样的事……
天啊，这要是让解曦知道了她还怎么活！丢死个人了啊！
洗过澡换上新的睡衣，郦月清神清气爽地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坐在餐厅里一边等一边玩手机。微信的信息是解曦发来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内容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说起来，他今天有监考来着，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快十一点才回家的他到底能不能好好坚持。唔，他要是敢瞌睡，自己第一个不饶他！那可是工作，那么重要的监考，他怎么敢不负责任！
今天因为有考试，考场要到下午五点后才解封，学生也在五点后才陆续回校。晚读是取消了的，因为学生要整理内务。晚修倒是正常，是她上。也就是说，她能真正闲下来吃晚饭的时间，只有原本持续半小时的晚读时间。
那大概是没办法和他一起吃的吧。他监了两天考，明天也要正常上班，他得早点回去休息。
而且……自己昨晚还在梦里把人当作……性幻想对象，怎么想都不合适见面啊！至少，得等个一天两天……才行吧？
她拿起手机，回复：今天吃饭时间很赶，我大概在办公室吃个泡面就要去班上，所以你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下次再约吧。
消息发送出去三十秒不到，郦月清看见了“泡面”两个字，速度撤回，改成外卖，重新发送。
解曦是最讨厌她吃泡面的了，可不能说她在办公室囤了五盒啊！
郦月清以为，从周一开始，就是正常生活的新一天。
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收到的要上公开课的通知，竟然让她有小半个月没能好好和解曦见面，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生日party结束后，是代驾送郦月清回家的，解曦本想先陪她回去，被她严词拒绝。
解曦躺在床上，脑袋里回响着和她分别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今天的话，我不会放心上，你别担心。”
那天晚上以后他经过朋友们的介绍，认识了不少男小女大“年下情侣”。男士们普遍的反应，就是认为他们的伴侣们天然的不信他们，觉得他们一定给不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所以，郦月清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郦月清信不过他，所以她迟早有一天要跟自己分手，然后她会认识和她年龄相仿或者比她大的男人，牵手接吻，步入婚姻，她的世界不再需要他。
解曦不认为郦月清会找不到新的男友，许多人只是单纯被她的年龄给蒙蔽，也好在他们都被年龄给蒙蔽。但凡早些出现个明眼人，能看见她的好，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怎么办，他的脑海里已经产生出了邪恶的想法了。他想跟她的身边人说她是个大龄剩女，他想把那些明眼人挤出她的世界，他想让她的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她会厌恶他的吧，一定会的。这样不行，不可以！不能做伤害她的事，她已经被伤得够多了，她需要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而且就算这样其实也没有意义，她一个人过也完全可以。她很独立，她不需要别人，看啊，就算是现在俩人保持情侣的关系，她也总是一个人就把事情处理掉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向他求助……
怎么办啊？他已经……无法自控了……
解曦一直想跟她再谈谈，然而在她生日过后，仿佛是她故意避开他一般，她变得特别忙。
她说她要准备送课下乡，所以每天都在忙着备课。他不是没跟在办公室旁边等她，但她要么跟同事商量怎么上课，要么就是在实验室准备公开课要用的仪器，零碎的时间则是被一通通家长电话给塞满。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在她身边晃悠反而让她顾忌自己而不得不分神，只好待在自己办公室，等到她背着笔记本电脑离开，才遥遥看她的背影，无声叹气。
他知道自己是多想，她是真的忙。
可他就是忍不住。她好像，真的和他越走越远了。
十二月悄然过去，元旦假期即将到来。仔细一算，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能和郦月清好好说说话，甚至连中午去他家午休这件事，也因为她的加班作废了。
她的公开课上得很好。虽然他问起的时候她总是说“还行”，但从别的老师那里听说，市教研室对她的表现大加赞赏，还说明年四月要她上一节全市的公开观摩课，让她回去算算课时，把要上的章节内容先发到教研室去。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解曦这么想着，来到停车场，等在她的车子旁，等她送完学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