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护花使者（一）
一条街上有足足三家网红店，正赶上商家都趁着国庆做活动，此时此刻热闹非凡。
正在排队的郦月清浑身不自在，视线落在身边这个一米八二的罪魁祸首上。
这个男人真的太太太扎眼了啊！他到底怎么长的？哪有男人的皮相能好成这个样子啊？
合身的长袖衬衫，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都没有扣上，明明随意到有点放肆，但在他身上却怎么看怎么像热爱运动的少年穿了自己不习惯的衣服一样。衬衫下部被扎在合体的西裤里，将本就长的腿显得更加修长。而袖口被随意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绿色表盘的手表。郦月清不是很懂这个，只觉得他简直像是行走的广告模特，那个手表戴在他身上能让人恨不得买个同款回家。
不像体育老师，更像是刚参加完商业谈判、摘掉领带脱了西装外套的社会上流精英，而且还是热衷运动一有空就窝在健身房的那种类型。
她和他走在一起简直太扎眼了，尤其是去买蛋糕那会儿，店员拉着他们做问卷调查，问到她俩关系时，她心虚地回答“姐弟”的那一瞬，周围一直盯着解曦的女生视线顿时集中在她身上。
在排队的短短十分钟时间里，解曦身边排起了另一条短队，温润的优雅的火辣的妹子纷纷拿着微信二维码上前要求加解曦好友。见解曦不肯加，有人就一口一个“姐姐”，转头加了她的好友。郦月清脸皮薄，不太爱拒绝他人，只好顶着解曦哀怨的眼神，扫了她们的二维码。
看着新增加的八个好友，郦月清重新给她们打了个标签，叫“替人受罪”。
排了队买完蛋糕，被告知还得等半个小时才能拿到，解曦就提议去附近的奶茶店喝杯奶茶杀时间。郦月清看了看天上那个火辣辣的大太阳，觉着再不去喝杯冰的她就该化了，于是点头同意，二人便进到奶茶店。
买了奶茶，才坐下五分钟不到，周围又开始有视线朝解曦聚来。郦月清扫了一眼店铺ins风格强烈的装修，叹气——这条街上的网红店怎么这么多，探店的小姑娘们都快用眼神把解曦给烧穿了。
解曦当然知道周围的视线有多热烈。今天这一身全部是定制的，是他咬着牙让张先持那个土豪带去量身定做的，光这件衬衫，以他现在的工资水准那根本不舍得买，更何况自己还定了个全套。还记得自己试穿的时候，裁缝阿姨毫不吝啬的夸赞从进店一直到离开都不曾停下，还感叹像他这样好身材还注重打理自己的人实在不多。
解曦早就知道了——这年头但凡是个肯保持身材的男人，就算脸上长麻子，都能引人目光。
社会对男性身材要求，远比对女性的低得多，甚至还有男的将自己走形的身材和三高的健康隐患引以为傲，还总是吐槽女人要求高，觉得他们这样的“极品好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看不上。
解曦每次都想吐槽：你们跟我去锻炼吧，锻炼了就受欢迎了。
他练得很扎实，平日里也不爱秀肌肉，看起来就像个身材偏瘦的普通男生。配上脸，就有点所谓的“娘气”。于是，在他被人背着说“娘炮”之后，解曦就再也不说让人去锻炼的话了。
可女孩子们就爱这一口，只要和解曦一起出门玩，妹子们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时间一长，本来还会带他玩的“朋友”与他渐行渐远，因为都知道带着他一起出去，他们就把不到妹子。
解曦原本以为，自己收集到的灼人目光里，一定有郦月清的一份。他这么努力保持优秀，甚至最近还跟母亲学了不少护理那张皮相的方法，都只是为了吸引郦月清的目光。可认识她一个月了，除了第一次见面，她的目光带着惊诧与欣赏外，她再也没用任和带有感情色彩的眼神看他，至于这样热烈的，更是一次都没有。
郦月清爱看自己的手机，密密麻麻的文字显示在屏幕上，大约是在看小说。在郦月清心里，小说都比他好看。
“郦老师。”
郦月清并没有听见，皱着眉头翻她的小说。
“郦月清？”
郦月清依旧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唤。
“姐姐！”
“啊！”
这一声不算小，郦月清被吓了一跳。解曦觉着这是个得寸进尺的好机会，于是故意用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果然，你是希望我叫你姐姐之前才不理我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郦月清摆出尔康手，否定三连。
解曦顺着她的话往下走：“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对了，刚刚老张给我发信息，说他的律所在年底要搞年会，问我要不要去。我都没参加过这些东西，觉得不太适应，就拒绝了。郦老师，咱们学校有没有年会的啊？”
郦月清想了想，“如果你是指年末聚餐的话，那就算有。”
“是怎样的？”
“全体教职工一起吃顿饭咯，还有抽奖，最好的奖品就是校友会提供的一千块钱大红包，最差的奖品是当场表演才艺。”
“这算个啥奖品啊？你抽中过吗？”
“那倒没有，就是也没得过奖品。”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老张的身上。解曦口中的那个“老张”律师，一个案子几百万，赚钱赚到手软，还住富人区的顶层复式，怎么看怎么是个有钱的主儿，但却抠门到买法拍二手车还五年没换过，出门能选硬座不选卧铺，能选硬卧绝不买软卧，至于高铁和飞机？除非事情紧急，否则根本不可能搭乘。
难怪他说是站票扎堆坐地上的时候认识的张律师。
“这人真搞笑。”
“对吧，他还有更搞笑的，你不知道他都抠到什么地步了。我在读研的时候……”
解曦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滔滔不绝地吐槽他的挚友，郦月清听得乐呵，咯咯地笑。
大约聊了二十分钟，解曦突然停了话头。
小麦色的脸上浮出些微红光，还是透过薄薄的耳根才看得真切。
“不好意思，那个……”
心情很好的郦月清扫了他一眼，大概猜到他可能想上洗手间又不好意思提，笑眯眯地向他摆手：“你忙去吧。”
“倒不是忙……”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告之：“郦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不好意思啊。”
“不要紧，去吧，蛋糕好了的话我帮你拿。”
解曦离开了，郦月清觉得有点无聊，暗自期盼他快点回来。拿出手机正准备看看小说，那二十几条的信息一下子又让郦月清烦闷不已。无一例外，都是经典三段式：你好。我叫xxx。我想认识一下你弟弟，可以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吗？
郦月清：他要是我亲弟弟我不得美成国色天香？
工具人郦月清并没有立刻把解曦的微信推过去。这种东西还是得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加，那自己就当个恶人挡下来吧。
于是她开了静音，打开软件继续看小说。
这本小说写得不太好，女主角经典的先被男主角花样欺负，然后男主角追妻火葬场，说着对她好的男配其实只是想把她弄去当二奶。她最不喜欢看这种了。
“小姐你好，呃，你旁边有人吗？”
郦月清抬头瞄了一眼，是个大概三十五岁的男士，中年秃顶有地中海趋势，不过收拾得挺干净的，看起来像是个上班族。
桌子很大，郦月清想着自己也坐不久，便摇头道：“你随意。”
男士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了她的旁边，“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郦月清停下翻页的手，但并没有关掉手机屏幕。她故意不抬头，以表示自己其实不太想搭理他：“什么事？”
“是这样，我是一家广告策划公司的，现在要帮一家主打女性饰品的公司做广告，想请你填一下这个调查问卷，请你帮帮忙可以吗？”
郦月清直起身子，手上已经点出手机扫码，却看见他递出了一份纸质问卷调查。一边吐槽“你们怎么还用纸质调查”一边接过他递来的问卷和笔开始填写。昵称……昵称？怎么还要这个？随便写吧。性别女，年龄二十九……对，必须填二十九，差一天都不填三十！哼！是否单身？呃，如实填吗？如实吧，反正这个也不要紧的。
郦月清填了五分钟，终于把问题填完。将问卷返还给问卷男，男人道谢，无奈地看看外面的天，自然而然地抱怨：“谢谢你，我总算完成了最后一份问卷调查。真的是，这么热的天叫我们做问卷调查，而且居然还是纸质问卷，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真磋磨人。”
郦月清叹了口气。
有时候跟一些离开教育岗位的前同事聊天，她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这种一根筋的性格在学校里待着是在保护她。尤其是随着工作经验的不断增加，对学生用习惯了命令句的郦月清甚至会本能地“命令”他人——虽说大家都做这行，并不会觉得哪里奇怪，但李嘉慧这样要与人打交道的，在听见她那些本能的说辞的时候吓了一跳，直到她解释，李嘉慧才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谢谢小姐的善意，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加一下你的微信——这也是我们的kpi之一，可不可以帮个忙呢？”
帮就帮吧。
郦月清打开微信，扫了他的二维码，添加好友，把他归类到“陌生人”一列。
问卷男朝她投了个笑容便道了别，惊过她身边的时候一个踉跄往郦月清身上摔。郦月清没能躲开，被他的手蹭过肩头，几乎半抱在胸怀里。
难闻的气息扩散开来，郦月清一瞬间懵了。
问卷男嚷着“疼”，半天没能起来。郦月清被这样圈着，又不敢伸手去推他——她万一撑不起他这略显肥胖的身躯，那回头这人就要摔自己身上。
“腰痛是吗？我来帮你。”
压在郦月清面前的大山被人轻巧地拽起，另一个人顺势半弯腰到她面前，轻松握着她的手臂慢慢把她拉起来，而后挡在她的面前，仿佛她是个大宝贝要被他藏着掖着。那个戴着绿色手表的男人半笑不笑地朝中年问卷男回：“这位先生，请你以后走路再不小心也不要扑到别人女朋友身上，这样是在非礼猥亵女性。我律师很闲，他很愿意和你打官司的，跟你杠个三年五年都没问题。”
问卷男哑口无言，骂了句“神经病”匆匆离开。
郦月清终于从解曦那惊人的“女朋友”里回过神，忐忑不安地道谢：“呃，谢谢你。不过，让人误会我是你女朋友，这不好吧。”
解曦没接话。郦月清抬头，看见解曦挂着温和笑意的眼，不知为什么竟打了个寒颤。
他明明是笑着的啊，怎么感觉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