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誓言
“这几年，我让自己每天都忙起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方誓背对着白莹枕着自己的手臂缓缓的说道。
“因为一有时间，我就忍不住想要逃避这些，但心中那些良知让我一次次的放弃了这些念头。”
“因为我要死了，那些爱我的人会很伤心吧，那些对我寄予希望的人会很失落吧，所以我活到了现在，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方誓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曾经让他无比痛苦的原因。
“但，一个刚刚拥有了情感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愿意来到这里？”
“他不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来到这里，过着不知道什么就会被敌人杀死的日子。”
“呵，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病啊？”方誓轻笑了一声问道。
白莹从背后将方誓抱住，俏脸深深的埋入方誓的后背之中，闷声回应道：“没有。”
只是那颤抖的双手，让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平静。
“可我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要是自私一点就好了，要是像梦里那样自私一点就好了。”方誓轻声呢喃着。
“我不喜欢心中存在着的善良，那是令我痛苦的根源。”
“有时候我都会想，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会不会好些？”
“那样我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就算没有了其他的感受我也愿意。”
“不好。”白莹继续闷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共情能力，而想要结束这场战争，还是因为一直以来所受到的外界影响，还是心中的良善让我不忍心在看到这样的一个世界。”
“我也挣扎过，但不知为什么这种想法在我的心中越来越坚定。”
“舍己为人，很伟大也很痛苦！”
“对于那些幸福的人来说，他们畏惧死亡，但对于那些痛苦的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
“不要。”白莹抱着方誓的手微微用力。
方誓苦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不知怎的这次睡醒后有些悲观，应该很快能调整过来。”
“现在能放开我了吗？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就不。”白莹固执的回应道。
方誓认命般的继续说道：“其实自那以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前认识的人。”
“索性就按之前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因为没什么人敢靠近我，所以省了我很多的功夫。”
“不过凌城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天天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说到这里方誓略微有些气愤。
“不过以凌城的智商，他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些的。”
“还有……”
“我也不想骗你的，对不起。”说到这里的方誓有些失落。
白莹终于将抱着方誓的手臂松开，坐起身来一手拄着脸，看着远方成片的花朵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在运输舰上等你的样子。”
“我让那个开运输舰的大叔再等会，再等会……”
“当时的我，固执的认为你一定会来的。”
“可是……直到最后你都没有来……”
看着面前的花朵，白莹继续轻声诉说道:“当时的我在想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又丢下我一个人？”
“当时妈妈走的时候，我还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之后的日子里，我却发现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在想她的时候，只能想着那些零散的回忆，想到那些开心的日子，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
微风荡漾，吹的花朵偏了头，吹的白发漫天飞舞，在女子的脸上吹出了两行泪。
“可是，笑完之后，才发现那样的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只能在想她的时候，回忆着那些渐渐模糊的过去……”
方誓轻轻的帮白莹擦拭着眼泪，没有说话。
“但是我还有你，还有林妈，谢谢你们……”
说到这里的白莹轻笑了一声，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可不是爱哭鬼，只是……”
方誓见白莹没有继续说下去，轻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有很多令人伤心的事情……”
“来到这里后，身边认识的人一个个离去，还有那么多的生死离别……”
“身旁的队友保护我，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只是因为我的未来……”
“我还记得有一次队长和我开玩笑的说……”白莹说着用略显老练的语气继续说道：“小白莹，你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在这个地方活着可不是什么……”白莹把脸埋进膝盖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没过多久，队长她……也牺牲了……”
方誓站起身来向着远处的花海走去：“是那天吗……”
见白莹没有回应，方誓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花朵问道：“这朵花叫什么名字？”
闻言的白莹，几分钟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方誓口中所说的花朵。
花的根茎是淡淡的青绿，直直的立着。四片花瓣，守护着黑白相间的花蕊。
其中两片花瓣呈纯黑之色，另外两片花瓣呈纯白之色。
很奇怪，也不算美丽的一朵花。
“还没有名字，怎么了？”白莹挂着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对于现在所发生的战争毫无用处的东西，谁又会在乎呢？”方誓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美丽的风景，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
过了片刻，方誓看着那朵奇怪的花才继续说道：“我喜欢这朵奇怪的花，就叫它誓言吧，如果你不反驳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显然一朵花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弱小的生命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决定，而茫茫宇宙之中，谁又是真正的主宰？
“四片花瓣，四个誓言。”
“第一个，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方誓说着面向白莹，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呢？”
“我？”
方誓偏了偏头，以玩笑的语气回答道：“见者有份。”
对于方誓突兀的一系列行为，白莹略微有些不适应，但凝望着方誓身前的花朵，白莹缓缓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
不知何时方誓已经走到白莹的身前：“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方誓，方块的方，誓言的誓，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顺着眼前那纤细的手指一直看去，是那张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脸。
白莹伸手握住方誓的手掌，灿然一笑：“我叫白莹，白天的白，晶莹的莹。”
一如十四年前，初次相见的时候，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人。
不同的是，当年的两个人，长大了。
“走了，士兵，你该去战斗了。”方誓一把拉起白莹后，口中调笑道。
“哥，背我走。”
“不背。”
“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