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俘虏
女子挨近清子，不是挪也不是移，似在水中游。她与清子脸对着脸，似魅似媚地笑着，刻意压着嗓子不让蓝彩妮听见，道：“你就是我女儿当年想嫁的和尚？”除了肆无顾忌的眼珠，她不再动。良久才道：“原来经文念得多了，瞧起来的确更俊朗一些，有些像，真有些像……”她太久没说话，嗓子涩哑，但很利索，快语又道：“我叫蓝精灵。你可以叫我灵儿。以后别想着我女儿，念着我就行！”
清子规避危险，下意识不住点头。他回想到，蓝彩妮当年偷跑出来寻父亲，自己和她父亲有些像。
也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九“嗤”了一声，心道：“异族女子当真不知礼教廉耻，公然和女儿抢男子！”
蓝灵儿刚从湿泥地里爬出，身上散着淡淡腐臭味。清子非常厌恶这种尸臭一样的味道，人微微后倾。
“所有男人都该喜欢我的！”蓝灵儿说这话，像在下定会实现的咒语一般。然后整个人贴向清子。
正当清子觉得蓝灵儿冰冷的气息会把自己渐渐冻住时，天色终于大亮，只是没有日光。
蓝彩妮欢喜道：“恭喜娘亲，越变越年轻，越来越漂亮。”发现有外人后，蓝彩妮改说汉语。清子忆起蓝彩妮当年言行，为了寻找父亲，特意学过汉语，又保有少数民族习性，所以处处吃亏，也让别人吃亏。清子晓得蓝彩妮言行从来发自本心，但这句话显然经过思考，短促欢喜的语气间，竟听出一分畏惧在其中。
光亮让清子唐九精神一提，只愿蓝灵儿是个夜间才作怪的狐媚妖孽，见到白昼立刻焚化，一切都是梦，从未真实过。
蓝灵儿一问，清子一答，一点点的理顺前因后果，当真匪夷所思又合乎情理。她为人算不如天算好笑起来：“我入眠前布下严密的防范，却唯独漏了天上。居然还要防着天上？”她看了看宋成严快不成人形的尸体，道：“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其实也是偏心，也喜欢留下俊俏的。”
蓝灵儿再次挺直身子，姿势像蛇挺起身昂起头。唐九终于看清，蓝精灵腹部以下已经出土，全拖在身子后面！蓝灵儿用头搭在清子肩上，样子像是情 人偎依，但从唐九这一面看过去，蓝灵儿的头，就好似慢慢移植到清子肩上。
“和尚，你别使劲挣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清子略一挣扎，两人厮磨时，一点柔滑感也没有。
“没什么可惜的，俊朗的男人多有相似……像我这般的美人却是唯一……”蓝灵儿失落叹息中，头略微朝下，头发像帘布盖住她的脸，似不想让上面的女儿看到。她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脸被长发盖住，只剩牙齿，黑白分明。
清子斜眼瞧去，蓝灵儿的胃口一定很好，只是吃的一定不是正常人的东西。
忽地，蓝灵儿上排一颗犬齿变黑色，嘴向下咬清子。
清子怎甘于坐以待毙，使劲挣扎。蓝灵儿长头发已经束缚上他的腰和手脚。她突然看到清子怀中《洗髓经》残页纸片，她把手缓缓伸入清子怀中。
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摸了进来，从脖子慢慢摸将下来，一寸一寸下移，一根一根肋骨的摸索，最后停在丹田处。
清子感觉有一只很细小很细小的的虫子，从蓝灵儿手上爬出，极快地钻进他的肚脐里，丹田猛地一热，像一颗火粒掉入冰面上。
“娘亲，你别吃独食啊，留一点点给我！”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蓝彩妮已经感应到母亲的动作了。
“她原先真要吃我，现在一定用什么怪虫控制了我！”大难不死未有后福，可能这个难还不够大而已。清子已感到自己落入更大的灾难中。而唐九则会错意，边疆神秘，部落原始，听说还是洞穴而居，树上结庐。她想象着，清子被一群异族女子，从一个山洞拖到另一个山洞，或从一颗树上挪到另一个树上，被她们日夜索取压榨，直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为止。
蓝灵儿意外之得：“和尚，你懂梵文？”
清子忙不迭点头称是。感觉后背稍微松动，清子只看到一只凄厉如毒蛇的左眼。蓝灵儿微微转头，森厉道：“我已摘去女儿记忆，她若是想起一点一滴，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尤甚今日百倍之苦！”
人生在世，活在当下，岂是如此容易？
清子道：“我大约认错人了，我认识的那位小女孩，鹅蛋脸，令爱有些偏瓜子脸。世间同名同姓大有人在。”
“好哥哥，你没认错。”蓝彩妮道，“我去年今日还是鹅蛋脸，但母亲说，瓜子脸的女子更受男人喜欢，就有意削了一些。”
“节食对身体不好。”
“嗯。”蓝彩妮赞同观点，但摇头否认道：“我让虫子吃了一些些我下颚的骨血。”她脸上光洁，并无疤痕。越来越强的晨光照映之下，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美丽的光芒。
蓝灵儿看着唐九，觉得她又与人相似，幽幽道：“怎么才醒来，总似遇到故人，叫人心中莫名烦躁。”问道：“你是唐家的？那么死的就是宋家的。”
唐九点头。
“没趣没趣！”蓝灵儿把注意力转移到唐九身上，“你是唐家的，和尚若是宋家的，这才有趣。”
唐九怒目而视。
“你像你母亲多一些。”蓝灵儿游到唐九面前，捏着下巴托起，“奇怪，你母亲生下你就死了，你是头胎，该偏像父亲才是。”言外之意竟是，唐九不是唐守业亲生的。
蓝灵儿制住唐九手肘，道：“姓唐的，劝你切莫轻举妄动。脱臼成了习惯便麻烦了。”她叹了口气，自己对自己说道：“别生气，生气又该老了。”又紧接着轻捂着嘴，“我心没老，也别叹气。只是看到你就想像气你母亲那样气你。”见唐九惊惑不解，又道：“我和你母亲有过几面之缘，她救过我，也算计过我，扯平了，算是无恩无怨。”
蓝灵儿埋在地底，苏醒后自有自救之法。即使唐九清子再聪明，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悬崖下有陷阱，陷阱底下居然眠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蓝彩妮的头发长长的垂下来。蓝灵儿的长发被许多细小细小的虫子带着，像快速生长的蔓藤，接在一起。她一手一个，顺便用脚把宋成严尸体也夹了上来。
清子唐九突然同时一阵晕头转向。原以为是身体不适，待站定后，才发现身处一片密林中。这林子好生奇怪，每棵树木间隔像是用尺子量好一般。再用心留意，连某一处花草间距也是如此，竟符合三才五格规律。
“是奇门遁甲之一，简单的五阵。”一般人自然闯不进来，唐九仍是扒掉清子身上的外衣，裹在自己身上。这是汉人与蛮夷的区别。
“你可比你母亲差远了。这里有五阵，又被李靖的六花阵含在其中。”蓝灵儿道，“若是学诗，必盛唐李杜，学词必宋朝苏轼李清照。但在其他工匠技艺方面，从来都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蓝灵儿不断说话，音色也由嘶哑变得越来越甜腻，“有横空出世的奇才，像诸葛亮，总是令后人难以超越，而你母亲，据说已经摸到八卦阵的门径，可惜……”
唐九远眺，确实小阵被套在一个大阵之中。她所知不多，索性不语。
“这阵以衣物为媒。”说着，蓝灵儿母女各自穿上一件草地上的小衣。“若有那只畜生在，这阵法的威力就强多了。”
清子猜她说的是白色盲狐。见到蓝彩妮努努嘴，不敢吱声。
蓝灵儿伏下 身子，摸索宋成严尸体和衣物，除了银票一类的，别无有价值之物。突然一只大虱子从宋成严尸体里跳出来。蓝灵儿吸在手掌心看了看，捏死闻了闻，道：“奇怪，这不是死了很久的人尸上才有的尸蹩么？”
清子回想起梦中，原来钻进七窍的不是什么大虱子，而是死人身上的怪虫。尽管是梦中之虫，但清子浑身不自在，就想去拉屎，试图把这恶心的怪虫从虚拟排泄到现实中。
“俊男怎么能拉屎呢？这鸟语花香的，多煞风景！”蓝灵儿的控制欲很强烈。
清子唐九跟着这对母女。她们每走出一个小阵，就依次由内而外的穿衣，有的衣物还挂得老高，随风飘扬。蓝彩妮无衣着身时，清子还不觉得什么，都错觉自己的修为已到一定境界。唐九见清子目不斜视，她心里也有错觉：“难不成他对女子身材并不在意？”
可当清子看到蓝彩妮穿戴整齐民族服饰，她每多穿一件，就越添一分好看。这时候反而有了念想，不由得好生尴尬。
“小和尚，还以为你不行。原来你别有一番情趣。”做母亲的，男子对她女儿有了念想，反而高兴的笑起来，竟认真的问道：“究竟是我美，还是我女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