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起
<header>第3章 风起</header>睁眼这一刻，何少离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是谁，他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想起了瑜洲城的云来客栈和秦襄理，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失忆？
想起了云香、星夜、小灵门和静轩阁的七位阁主……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戴斗笠面纱的姑娘，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揭那面纱，姑娘稍稍一退，未让他完全揭开。
但是何少离的手却停在了那里，他嘴唇微微颤抖道：“云香，你的脸……”
即便她躲了一下，但还是看见了一丝伤疤。
云香看着他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于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六株草药中，有一株叫做曼珠沙华，它的生长环境有些复杂，采摘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不过已经无碍！”
云香并不想让何少离看见自己的伤疤，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何少离了解云香，知道真实的情况远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
于是再次伸手去揭那白色面纱。
虽然动作轻柔，却透露着一丝坚决，霸道，不容闪躲。
这一次，云香没有躲避……
何少离缓缓揭开面纱，不由心头一颤。
那原本如凝脂的肌肤已然枯瘠，花容月貌已不再，唯有那双眼眸灵动朦胧。
一股灼热从心头直抵他的咽喉，眼中瞬间蒙了一层薄雾，他道：“傻丫头，这…便是你说的…无碍吗？”
姑娘都爱美，漂亮的姑娘尤甚。
心地善良的她，不管是容貌、声音还是姿态，在认识她的人心目中都是万中无一。
何少离深知，虽然她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一定是极为在意的。
他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到她为了自己毁了容貌，他痛心不已。
云香莞尔一笑，道：“真的没关系的，回到舟山找到师父便可以恢复了！”
云香的能力他再了解不过，能让她这般，那地方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当时她所忍受的痛苦，更能想象的到。
“明日我陪你一同回舟山，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以身犯险了。”
云香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嗯！”
也不知她的这声“嗯”是回应他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何少离向窗外看了一眼，恍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道：“我睡了多久？”
云香道：“快一天了！”
他看向星夜，说道：“还来得及，叫攻玉来见我！”
……
洛城，醉云轩。
薛玉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带着人二话不说气冲冲的闯了进去，小二还未来得及报告，便被人拿下了。
薛玉则是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直接来到了四楼的上善雅阁。
此时的上善雅阁中，餐案换成了书案，蒋宁儿在案前挥毫，赵浔在一侧欣赏。
杜悠之则是坐在角落里不断的打着瞌睡，渐渐的睡着了。
只听门外传来一些响动，接着便听见了谭卓的声音：“这不是薛公子吗？熊猫眼这么快就消了？”
蒋宁儿峨眉微蹙转过头看向门口。
这时听见薛玉喊道：“王先生，就是他们！”
赵浔看向蒋宁儿笑着说道：“这草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不可中途停缀，姑娘请继续，莫被他人打扰！”
蒋宁儿看向赵浔，眉头展开了，她点了点头，继续书写。
门外，被薛玉称呼王先生的中年人向前一步对戚十三和谭卓说道：“就是你们动手打了我家少爷？”
谭卓说道：“不错，就是我们打的，怎么的？想报仇？”
王先生又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家少爷是何人？”
谭卓不以为然，道：“我家公子在里面，任何人不能打扰，不管你们是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告诉你们，他是薛国舅的公子，得罪了国舅爷，你们死定了！”王先生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嘴脸，得意的不得了。
只见薛玉头抬的老高，显然也是在显摆。
但是，谭卓仍然无动于衷，上去就是当头一拳，他的眼睛瞬间黑青。
啊！薛玉急忙捂住眼睛。
谭卓道：“不就是国舅，神气什么？马上滚出这里！”
“统统给我上，打死他们！”
薛玉一边后退一边喊着。
他身后的一众手下纷纷抄起家伙向戚十三谭卓冲了过来。
其中一人手中的刀直接朝戚十三面门砍了过来，戚十三站在原地不动，那人丝毫不手软，一刀砍下。
嗖！
他这一刀竟然砍了个空，戚十三已经在原地消失。
“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一道话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戚十三提着薛玉走下了楼梯。
薛玉挣扎个不停却无法挣脱。
王先生和一众手下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跟了下去。
阁内睡梦中的杜悠之蹭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喊道：“有刺客，护驾！”
这一喊让专心写字的蒋宁儿一惊，惊诧的看着赵浔。
赵浔则是笑着说道：“杜大人，可是做梦了？”
杜悠之这才回过神来，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看着两人说道：“呃……就是…让浔公子和蒋老板见笑了，我梦见上朝了。打扰二位了，见谅！见谅哈！”
赵浔说道：“杜大人辛苦了一天还是回府歇息吧，这里有宁儿姑娘陪我就可以了。”
杜悠之眼神怪异的看了看赵浔和蒋宁儿，哈哈一笑说道：“好！如此看来，我在此有些多余啊，那杜某便先行告退，不在此打扰二位了。”
蒋宁儿脸一红，道：“杜大人说的哪里话，浔公子是贵客，我自当以礼相待。”
她与赵浔的确彼此投缘相处甚愉，但是被杜悠之这样一说难免有些尴尬。
赵浔说道：“杜大人爱开玩笑，宁儿姑娘莫要在意。”
蒋宁儿微微点头。
也许是杜悠之的两句话两人都听进了心里，他走以后，上善雅阁的两人竟然拘谨起来。
“公子，这幅字停了又停，怕是要不成了！”蒋宁儿说着便要将字撕毁。
“不可！”赵浔急忙冲了过去将纸抓在手里，情急之下竟然与蒋宁儿的手紧紧挨在一起。
画面定格，两人定在那里相视，心怦怦直跳，谁也不动。
片刻之后赵浔急忙将手收回，神色慌张道：“抱歉……失礼了！”
……
皇城御都，二皇子寝宫。
已然日上三竿，赵准却穿着一身睡袍在房间里兴致勃勃的逗蛐蛐。
这时，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未敲门，也未施礼。
来到赵准身边，将一件外氅披在了他的肩头，柔声说道：“殿下，深秋天凉，别冻坏了身子。”
赵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有你在，再冷的天，我这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女子道：“殿下，太子已经到洛城了。”
赵准松开她的肩，将身上衣氅向上提了提，说道：“宣雅，洛城是舅舅的地盘，在那儿动手是不是不太好？”
“我已经吩咐过了，出了洛城再动手。”
“找的人靠谱吗？”
“殿下放心，秋风谷四狂徒之一的卑劣和尚段子觉，他从不失手。”
赵准看向窗外远空，淡淡自语：“安宁侯先是以御外之名义将李辉年收入麾下，最近又以攘外之名义大肆招兵买马。
天下将乱，我们的机会也将至！
皇兄，你就做我君临天下的第一步台阶吧！”
……
御书房是赵世凌最常待的地方，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这里，他可以读书练字，也可排兵布阵，可以批阅奏折，也可以和朝中重臣商讨国事。
此时，这里便聚集了丞相蔡坤，大将军霍顿和御司鉴于不违等人。
赵世凌原本与几人同坐，此时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片刻后，说道：“诸位都是朝中重臣，朕的左膀右臂，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霍顿说道：“陛下，臣以为安宁侯是您的弟弟，毕竟血浓于水，应该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与安宁侯相熟，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了解安宁侯的为人。
对于采纳意见，赵世凌向来对霍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或是充耳不闻选择无视。但是霍顿却不觉得，每次都直言不讳。
不管他说什么，赵世凌从来不批评指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听到其他人嘴里的真话。
他看向蔡坤，道：“蔡丞，你觉得呢？”
“陛下，依臣之见，可以向阴山劲甲军派驻督军，这样安宁侯的一举一动便都在陛下的掌握中。”
“办法是不错，但是我这皇弟性格偏激，只怕如此一来，会起到反作用，别人家本无歹意，你这一刺激倒让他萌生反意。”
蔡坤拱手作揖，把头一低：“陛下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容臣再好好想想。”
赵世凌于是又向于不违说道：“于公，也说说你的看法！”
于不违道：“陛下，这方面臣说不上话呀，不过……”
看他停了下来，赵世凌道：“老于，别卖关子了，快说！”
“是，陛下！我觉得刚刚蔡丞相说的办法不错，只不过对安宁侯这种事不宜明着来，可以暗中进行。”
赵世凌问道：“怎么暗中进行？”
于不违接着说道：“安宁侯臣不了解，但是李辉年将军据老臣所知，并无谋反之心。”
赵世凌点了点头：“不错，根据追风鉴察使带回的消息，的确是朕错怪他了。”
听闻此言，于不违当即行大礼参拜，道：“所以臣以为，李辉年将军深受安宁侯信任，堪当重任。”
赵世凌又道：“如此看来，他的确最为合适，只是朕与他之间曾有嫌隙，只怕他不会全心全意为朕效力。”
“陛下多虑了，君臣之间何谈嫌隙，只要陛下一道密旨，臣愿亲自前往阴山游说。”
赵世凌点了点头。
……
洛城，薛府，即国舅府。
这是贵妃薛凝的亲哥哥薛睿的府邸。
薛贵妃是国主赵世凌最宠幸的妃子，也是二皇子赵准的生身之母。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睿也因此沾了不少光。
此时，薛玉向他父亲薛睿哭诉，希望他能替自己出头，严惩那些“恶贼”。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平日里嚣张跋扈，且没一句真话，肯定又是在恶人先告状。
不过，有个细节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就是杜悠之竟然会甘愿陪同。
于是他当即传唤杜悠之来到他的府上。
当薛府的门仕找到杜悠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国舅爷传唤岂有不到之理？
就算是刀山火海那也得咬着牙去呀。
他战战兢兢的来到了薛府，见到薛睿急忙道：“下官杜悠之见过国舅爷，不知道国舅爷传唤下官有何要事，只要下官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薛睿淡淡道：“我记得，玉儿经常去的那个什么醉云轩，当初是你介绍的。”
杜悠之道：“是是是，醉云轩有几样好酒，下官请薛玉少爷过去尝尝。”
薛睿脸一板，道：“既然你们关系不错，为何要为难他？”
一听这话，向来胆小怕事的杜悠之立马慌了：“国舅爷息怒啊，下官何曾为难过薛玉少爷？”
薛睿追问道：“他说在醉云轩看见你了，不是你是谁？”
“是……是……”
杜悠之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这倒让薛睿更加诧异了，一向有问必答的杜悠之竟然口风这么紧，他再次厉声问道：“怎么？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杜悠之抬起头看了一眼薛睿：“这……下官是既不敢说也不能说啊。若国舅爷实在想知道，其实不必为难下官，一去醉云轩便知。”
薛睿道：“老杜啊，你成功的点燃了我的兴致，那好，我就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
云城上空飞过一只金雕，雕的背上站着两个人，是攻玉和赵志平。
赵志平此时心中百感交集，那何少离前些天还是小灵门卑微的外门弟子，自己当初都没怎么正眼瞧过他。
今天却成了他们口中的少主，且有众多高手追随，就像眼前这位，竟然可以乘雕而行？
在楚军惊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飞过城墙，这般人物竟然只是他的手下。
不仅如此，他的身份也是极为神秘，据说是云来客栈的小掌柜。
赵志平深深的叹了口气，难怪师妹会看上他。
其实当初瞧不上何少离不是赵志平骄傲蛮横，而是内门弟子对外门弟子普遍的态度都是如此。
而这次他要投奔的，并且日后要在那里修炼的地方，就是一个由小灵门外门弟子组成的宗门。
想到此处，赵志平叹了口气，心道：命运还真会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