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薛忠
几天后,老军村。
大批的土坯房建成了,村民们欢欢喜喜的搬进了新居,而泰山县男的庆功晚宴,也隆重的举行了。
酒,是水头村出产的秦家春。
菜,是贾家楼专门派人送来的贾家私房菜。
客人,全是老军村的老人、秦府家将和流民代表,一共在小院里摆了八席。其他人,全部是石门村大食堂专门烧制的四碗四碟,当街就食,酒菜管够。
彩儿很高兴,因为她今天不但还是一人专座,而且还坐在了首席的主位上,左边就是哥哥、娘亲,右边是石爷爷和顾爷爷,还有后来赶到的洪阳。谢科、贾财和小妖叔柳臣是下午到的,祭祖之后马上要走的胡列顺听说这事之后,也跟了过来。
此时,小丫头前面放着一只玻璃杯,里边装着哥哥给熬制的酸奶。左手端着一个里面装满了红艳艳果汁的细瓷彩花小碗,这是哥哥用山楂、梨子等配上糖霜用水熬制后,滤去残渣制成的饮料。右手边有一只同样质地的小碟,堆满了哥哥给她夹过来的各种菜肴。那杯子、小碗、小碟都是在那个大炉子里专门烧成的,供她专用。
秦忪没有喝酒,就一边给小丫头夹菜,一边看着酒桌上师父、贾财和胡列、秦伯等人斗酒。
本来婶娘是不敢上桌的,被秦忪说了个这是家宴,也就无话可说。此时看见秦忪如此宠溺小丫头,很是不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人们酒兴正浓,秦忪起身举起茶杯,朗声说道:“各位来宾、各位亲友,很高兴今天大家来参加这个庆功宴会。其实小子只是动了一点脑筋,并没有上阵杀敌,可是朝廷却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誉,可见当今圣上见微知著、求才若渴。我当倍加努力,以报皇恩。诸位,饮胜!”
完了?
完了啊!
秦忪坐下,看着满桌目瞪口呆的客人。这不说的挺好么?有迎宾词、有谦虚词、有阿谀词,有祝愿词,还有祝酒词。一样不少,挺好的。
等着秦忪长篇大论的大家,感到很无语。这不是应该从三皇五帝、尧舜禹汤说起么?不是应该称赞吾皇圣明烛照、明见万里,然后就是英明神武、宵小震惊么?封爵仪式上如此谢恩的,也真是独此一份了。
谢科见状,哈哈一笑,道:“忪儿年幼,又是新晋爵位,有些礼数也是难免不懂。来来,为吾皇皇恩浩荡、辟土开疆,饮胜!”
晚宴过后,石爷爷、顾爷爷,还有洪阳似乎都想留下和秦忪说点什么,可能是人太多了,就告辞而去。留下谢科、贾财等人,收拾去酒席,大家方才重新落座。
不等谢科交待,秦伯就说了马鞍和马蹄铁一事,大家方才醒悟过来。小公爷,哦,小爵爷这事办的确实不一般,对唐军战力有如此提升,倒是皇帝显得一般般了,才赏万金,一万个大钱,似乎还没有小爵爷给太监的两锭银子多呢。
此时,屋中还有一个人,秦忪只记得他是跟着谢科、贾财他们一起来的,但并不认识。见他语言又止的样子,秦忪就微微躬身,问道:“恕小子冒昧,这位眼生,敢问?”
屋中已无外人,谢科就道:“这是贾家楼第十六弟,名叫薛忠。”
薛忠?
秦忪没听过历史上有这个名字,姓薛的他倒是知道薛仁贵。但是礼不可废,既是秦叔父的兄弟,那就应该执叔侄之礼。
薛忠还礼道:“愚叔是六扇门出身,所以,江湖上只有少数几人知我身份,请贤侄莫怪才是。”
秦忪点点头,原来是密探出身啊,怪不得呢。
薛忠又道:“前隋败亡,这右武侯的暗谍司已是名存实亡了。眼下,愚叔在兖州做些小本生意,打发时日。”
哦?
一听薛忠现在兖州,秦忪立刻就提起兴趣。因为,他要在兖州给徐元朗使坏,正愁无人可用,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叔父,还是干过暗谍的,这就有意思了啊。
“不知十六叔现在做何生意?”秦忪问道。
薛忠赧颜道:“都是些皮毛、山货、干果而已。”
秦忪又道:“十六叔可知农具否?锄头、锹镐之类?”
薛忠微愠道:“岂有不知?”
秦忪见这十六叔要生气,就温言道:“十六叔莫要动气,小侄却有一门生意,叔父倒是可以做得。”
薛忠颜色稍敛,道:“说来听听。”
秦忪一看,赶紧说道:“铧犁,或者说是曲辕犁。”
薛忠登时要怒,小子,你敢耍我?刚刚问我知不知锄头、锹镐来戏弄我也就罢了,如何又拿犁杖说事?那破东西就是一根绳子拴着一根棍子,底下接一截削尖的木头,扎进田里犁地之用,农户们一年不知要磨秃几根,农家墙外的破犁把堆得都快成山了,谁人不知?
秦忪见着十六叔将要暴走,赶紧拿出曲辕犁图纸递给薛忠,道:“十六叔,这就是曲辕犁,你仔细看看,和农家的犁杖有何不同?”
薛忠一伸手把图抻了过去,心道:好小子,今天你要是不拿出点真章来,说不定你好脾气的十六叔就要你尝尝拈花无影手了!突然心生警兆,起身喝到:“谁?”
感觉到薛忠情绪不对的谢科也走了过来,转看一圈四下无人,就和那薛忠一起展开图看了起来。
良久,谢科出声问道:“这就是曲辕犁?”
秦忪道:“是。”
谢科马上问道:“可有实物?效用如何?”
看见薛忠起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秦忪赶快拉着彩儿,引着谢科、薛忠等人来到外边田里。此时已过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老军村的农户们正赶着春播,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人拉、驴拽、牛曳,很费力的拉着一根斜斜的木桩,地面却翻出了一道道田垄来。
谢科、薛忠走上前去,看看刚刚犁好的田垄,又拉住一个拉犁的汉子,询问着。
秦忪和小丫头正在翻蚯蚓。开河了,既然回到童年,捉鱼摸虾的事,可以再干一次了。小丫头趴在秦忪耳边小声说道:“哥哥,这个薛叔叔彩儿不喜欢呢,刚刚彩儿在心里打他屁屁了呢,嘻嘻。”
一会儿,谢科和薛忠走了回来,谢科问秦忪:“这曲辕犁确是个好东西,木柄简单,就是犁铧看似是精铁制成,颇为不易。你的铁场,可月产多少?”
秦忪算了一下道:“这个么,只是铧犁的话,如果是用精铁浇铸,一月一万。如果用生铁浇铸,一月五万有余。”
谢科估摸了一下,说道:“我看,一个铧犁有十斤左右,精铁来之不易,还是用生铁吧,那也有五十万斤了。那铁场,高炉只有两三个,为何产量却如此之多?”
秦忪笑笑,说道:“铁场改进了工艺,要不是徐……我还想翻上几番呢。”
看见秦忪欲言又止,谢科也是聪明人,不再多问,一行人打道回家。只有薛忠低头不语,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回到家里,贾财、秦伯他们正在说话,秦忪就把前几天画的酿制酒的工艺和设备图交给了王琦。秦忪一项一项的和王琦解释完,贾财就出声了:“这秦家特酿的制法,确是繁复。听了开头,到觉得没什么,可越到后来越是神奇,这蒸馏之法,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窍门,所用工具也越是稀奇古怪。如果这秦家特酿真能按忪儿的说法,二、三斤杂粮出一斤酒,并且味道更加醇香,忪儿,你为什么不在老军村自己建一个?”
秦忪答道:“我担心水质,酿酒对水质的要求很高,贾家在上游,而老军村在下游,所以,不合适的。”
贾财又道:“那你可以去那泰山县啊,那是你的封地,随便找条河还不容易?”
秦忪答道:“怕徐……我怕我精力不够,忙不过来。”
送走了众人,谢科和薛忠留了下来,因为曲辕犁的事还没最后定下来。怎么交货,怎么定价,都要仔细商议。再有就是,谢科听见秦忪两次吞吞吐吐的说话,他也想问问,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这是自己的徒儿。
“忪儿,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难处吗?和为师说说,或许能给你解惑呢。”谢科问道。
“我……”秦忪刚想说我没什么,但看见谢科目光里浓浓的担心之意,心想,算了,师父说不定还有好主意呢,就坦白说道:“我是担心徐元朗。”
谢科奇道:“徐元朗?大业末年,徐元朗据守兖州,差不多和当今皇上前后起兵反隋。大业十三年正月三十日,徐圆朗攻陷东平,后来,就投了瓦岗。此人巧诈机变、诡计多端,我俩虽是瓦岗同侪,因不耻他的为人,交情却无半点。可是,现在他是兖州总管,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忪一听,师父对这徐元朗很熟,心想这是问对人了,于是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谢科毕竟和徐元朗一起共过事,虽是不喜此人,但对此人秉性知之甚深,所以,对秦忪的担心深以为然。回头看看正在沉思的薛忠,问道:“十六弟,你怎么看?”
薛忠只是简单答道:“此人反复无常,却又最重汉家血统,必反李唐。”
是,薛忠一句话,就替徐元朗判了李家的死刑。作为血统论最狂热的拥护者,这就意味着,徐李两家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徐元朗必反!
谢科问道:“忪儿,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