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泡脚
第二十八章
太学。
宋喆胆小如鼠，每说一句就要抬眼看太子的脸色，那惴惴不安的惶恐模样让所有人啼笑皆非，连太子都被他气笑了。
原本他按照吩咐，出题考较每个人的学问，可最后竟没评出等级优劣，每篇文章他都狠狠夸奖，人人有好评，给在座这些皇二代、权二代都设置了萝卜奖。
太子顿时就黑了脸，觉得此人是个废物，听不懂主子的口令，明明是让他去咬，结果他个个都吮痈添痔一番，目的没达到不说，倒把自己看恶心了！
一条会办事的好狗，除了会对主子摇尾巴，还得指哪咬哪才行。这种不会咬人的，成不了器。
宋喆原本就是傻读书，不会揣摩的书呆子，见太子不满，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没舔好，让主子炸了毛，怕得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说几句就肝颤。
不过这几日元晞和沈庭正好出了宫，太子看不见眼中钉，也懒得收拾他了。
除了太子，心情好的还有一个萧馨月。
元晞在时，她被全方位无死角压制，元晞一走，她就看到了希望，全身活力运转，又滴溜溜把眼珠子瞄向了陆瞻。
时辰一到，没等宋喆话音落下，太子站起来便走，宋喆张嘴结舌，表情快要哭出来。
陆瞻立刻跟上，萧馨月忙大喊他的名字，从后面追来，一时间，人人都当宋喆不存在，接二连三地散了。
“太子哥哥，你要回东宫吗？能不能把陆瞻留下？”萧馨月直白地要人。
太子哼了一声，表示同意，自己先走了。
陆瞻正琢磨元晞去哪了，哪有心思应付萧馨月，太子一走，他转身就急着出宫去问姜识。
“陆瞻！你去哪？我有事跟你说。”萧馨月黏着不放手。
陆瞻四下看看，等所有人走远，他才慢悠悠，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对萧馨月说：“公主，臣哪怕这辈子不娶妻，都不会娶你，告辞。”
萧馨月五雷轰顶，呆在原地。
陆瞻记挂着元晞，没再看她一眼，匆匆跑出宫了。
陆瞻刚抵达镇国公府，姜识便闪身出现：“世子，沈公子从北境回来了。”
陆瞻脚步不停，穿过门房，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知道了。”
姜识略一停顿，继续说道：“长宁公主现在正在沈家。”
陆瞻侧目停下，幽深的目光带了霜意：“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
姜识擦擦汗：“沈公子进宫那日，先去凤藻宫见了皇后娘娘，后来跟长宁公主，沈姑娘一起乘车出了宫。”
真是哀人生之多艰，又来一个劫道的，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陆瞻整张脸立刻裹了白霜，掉头说：“备马，去沈家。”
---
忠正侯府，四姐妹在沈庭院里玩出了花。
李妍自己捣鼓了一种香料药包，总共十几味中药材，在热水中浸泡出药性后，用来泡脚，据说可以安神解乏，有利睡眠。
青石院中，摆了一排柏木盆，四个小姑娘脱了布袜，捞起裙摆，一起养生。
白花花的脚都跟新笋跳水似的，进去以后就贴在盆底不动了，还接二连三发出“哇”、“爽”、“舒服啊”的赞美。
元晞摇头晃脑：“李妍，这个药里加了什么材料，居然不难闻，还有种淡淡的香气。”
李妍得意地说：“我加了好多干花，用来调和中药的味道，泡完脚都是香的，你等下自己闻就知道了。”
高泠兰黑白分明的眼一亮，她爱出汗，这个药包倒很适合。
沈庭旁边的石桌上还有几碟干果蜜饯，她拿起糖腌梅子，挨个传递，几个人包着嘴吃，脸颊都鼓出一坨。
“介药还偶多的猫？”元晞咬着梅子，口齿发不清晰。
“还偶多的，一银十包。”李妍给每个人都准备了。
高泠兰吐出果核，用掌心托着，笑得快岔气了：“你们能不能吃完再说？”
沈庭又传来一碟杏干，黄澄澄亮晶晶，自己先不拿，推荐道：“这个杏干酸甜味的，生津开胃，你们尝尝这个。”
正享受正欢，院门上有婢女禀告：“姑娘，大公子过来了，还有。。。。。。”
沈庭一愣，看看其他人，听婢女说完后还在抢杏干，并没人在意这模样被人看了去，就答了一嗓子：“让他进来吧。”
沈瑾和陆瞻走进院子，看到这群小姑娘光着脚丫正坐得歪歪扭扭吃东西，大脑蓦然一片空白。
两人都把眼神飘到了半空中，非礼勿视，不敢低一下头，跟扭了脖子似的。
沈庭大大方方地说：“李妍送了我们每人十个泡脚药包，大哥你们要不要也试试？陆瞻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瞻干咳一声，昂着脑袋，对着天上的云说：“刚到，刚到。”
沈瑾耳朵都红了，像遭了轻薄，满脸讪色。
剩下的人根本不理他们俩，该避该让也应是他们，就当姑娘们人多欺负人少喽，因此继续此起彼伏地说笑享乐，颇有将来组成贵妇团调戏良家男子的潜质。
“沈庭，把那叠鹅油酥递过来，泡久了有点饿。”元晞开口道。
陆瞻心中一动，忍不住暗自窥了窥她，尺寸跟记忆中分毫不差，他看得喉咙一痒，随后又正人君子地撤回视线，跟天上的云对望。
“你先尝尝甜不甜，不甜的话给我一个。”高泠兰接过话。
元晞咬了一口，“还行，给。”说完把碟子给过去。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那么大胆啊！比我还放得开！沈瑾暗自琢磨。
陆瞻想的是：元晞和沈瑾熟悉到哪一步了？该如何暗示沈瑾退出？
两个良家男子都讷讷无言，几个小姑娘也当他们不存在，又吃又喝的，泡够了，才把脚拿出来晾，几个婢女连忙送上干净吸水的布，伺候穿鞋。
沈瑾和陆瞻已经游历到了墙角，一人盯着一朵云，可云上仿佛都有几只赤足，踩棉花似的走在上面。。。。。。良家男子们的眼里泛出红血丝，都怪那云，太白太刺眼。
“大哥，找我什么事？”还是沈庭惦记亲哥。
其他几个人陆续进了屋。
陆瞻伸长脖子，怔望着她窈窕纤妩的背影，眼睛眨都不眨。
元晞回到屋内，悄悄在窗棂后看了一眼，陆瞻还痴看着刚才的方向，像一只封在琥珀里的长颈鹿，抻着颈子不知在巴望什么，她忽然脸一红，想起前世，陆瞻经常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脚轻揉，温暖干燥的手包裹住冰凉的脚，很快她就暖和了。
她暗嘶了声，骂道：“呆子”，然后一摔手，走到酸枝小圆桌旁坐下，听其他人聊天。
过了一会儿，沈庭欢快得像彩蝶扑进屋来，大声说：“我大哥说晚上带我们出去玩，听戏、逛夜市、游船，你们想选哪个？”
元晞没出声，她原打算晚上辞行回府的，只是不知为何陆瞻会来，她就莫明地哑巴了。。。。。。
见她不说话，沈庭冲李妍挤挤眼，说道：“你不是早就说想去听杏雅园的新戏吗？”
李妍恍然大悟：“噢，我是说过杏雅园，那，那也行吧。”
高泠兰瘪瘪嘴，露出一个“别问我，我做什么都行”的表情。
沈庭立刻飞了出去告诉沈瑾，沈瑾连连小鸡啄米地点头，表示马上安排。
陆瞻在一旁，见沈瑾俯首听命两眼发光的模样，咬着牙有点想打他的头，传授他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
沈瑾准备了两辆马车，男女分开坐，可妹妹比他猴精，先安排元晞上了第一辆车，又拦住了正欲上车的高泠兰，回头冲哥哥挤挤眼，拉着小姐妹们去上了后面那辆车，接着打发陆瞻：“你来后面车上给我说说宋太傅这两日都讲了什么内容。”
陆瞻推开沈瑾，边跳上车边说：“回去让周王给你讲。”
沈瑾瞪圆了眼，沈庭气得磨牙，把哥哥往车上推：“周王怎么会教我！”
力气大得，推的沈瑾一个趔趄，手脚并用爬进去了。
进去一看，陆瞻并排坐在元晞身旁，两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沈瑾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才回来两日，陆瞻就急着来侯府找他，一来就放了心，原来是像看牛一样，怕他吃错了别的山上的草。
沈瑾有点头疼。他喜欢元晞，当他知道元家和皇后的意思后，心脏跳得几乎都在腔子里待不住了，可陆瞻是多年的好友，他打量了眼下的光景，决定不理好友，他得先娶媳妇。
“公主，我送你去坐后面的车。”沈瑾有了思路。
“不必了，很快就到。”元晞闻到了陆瞻身上碧云龙翔香的味道，也懒怠再挪动。
“要不你去坐后面那辆？”陆瞻无耻地对他提出。
沈瑾装没听见，气得，心里大骂陆瞻简直不要脸。
两兄弟淬着火，空气里有股烟，元晞痛苦地闭闭眼，她烦死这样了，偏偏她又看得见！
“走吧，别耽搁在这里，去晚了杏雅园的第一场就赶不上了。”元晞打圆场。
沈瑾白了一眼用目光和他争锋相对的陆瞻，沉下声喊车夫：“走。”
马车刚刚启动，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刹在侯府门外，骏马被强行勒住后发出“叽嘹嘹”的尖鸣声，元晞掀开车帘，是元府的一名护卫，她忙叫停了车，朝那人挥手。
护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元晞探出半个身子，听见来人禀报：“陈沁那边出事了，都尉府可能对他动手。”
元晞心里一突，腿软一晃，陆瞻快如闪电地扶住，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