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烽火连三月
大夏朝,乾元二年,腊月下旬的大晴天,刚过正午。
北境的烈日灼烧着大地,哈布图草原上的骏马在驰骋,霍尔木斯河畔的牛羊在低头饮水,长生天的猎鹰盘旋在半空中寻找着猎物。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如果没有连日来的一场场血战,这或许是哈布图草原上最正常不过的景象,可如今奔驰的骏马早已被套牢、自由饮水的牛羊亦被宰杀,就连猎鹰也因为那腐臭的气味远远遁走。
三关镇所辖,北山城。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军营城寨,因此北山城亦被称为北山关。这座城里的人无一不是军户,也就偶尔会有一些商贾往来。对于大夏而言,它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在了胡人的肚脐眼上,可时刻观察着塞外胡人的动向。
三关镇是北境九边重镇之一,处于与胡人对战的前线,而北山城则是前线的最前沿!
只要战争爆发,别说是商贾不敢来了,就是军户都要内迁的。
记得,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此刻的北山城吃穿住什么都不缺,最缺的是水!没错,修建在霍尔木斯河畔的北山城居然缺水了!
无他,城外胡人还有五万人马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次向北山城发动猛攻。
此时,上万名大战后的守城战士像嗷嗷待哺的羔羊,急需一瓢生命源泉。
如若不然,胡人的下一次进攻恐怕就能破城而入了。
“供水官呢?!快给老子拿点水来!要渴死老子了!”
“禀报指挥使大人,供水官已自杀殉罪!”
“什么?!混账!废物!”
只见一个黑乎乎、浓眉大眼的大汉此时怒不可遏,竟气得脸有点发红,而站在他跟前的士兵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听说自家这位指挥使大人可是能徒手搏虎的。
这位指挥使名叫孟蚩,年方二十七,常州人,世袭军户,本来是隶属南疆镇守府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混到了北境来,不过按他的说法是想杀胡人,嗯,这理由让任何人都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国朝两百年,关外胡人侵袭了他们两百年!
而现在,孟蚩隶属北境都护府三关镇,任左卫第五营指挥使,辖下马军五百骑、步军一千五百人,弓兵五百人,同时他还是北山城的防御使。
别看他是防御使,在北山城可还有另外四位指挥使呢,分别是—
三关镇左卫第一营指挥使,马进;
三关镇左卫第三营指挥使,徐震;
三关镇左卫第四营指挥使,赵良;
三关镇左卫第六营指挥使,董诚。
不过这几个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此时正在中军帐中坐镇指挥的三关镇参将陶丘明,复姓陶丘,乃大夏北境八大将门陶丘家的第三代嫡孙。
其年方才二十五,文韬武略已无一不精,被誉为北境将门年轻一代领军人物,与另一将门家族的百里川合称“北境双星”。
实话说了吧,三关镇都督(也称节度使)正是陶丘明的二叔,陶丘仁。所以说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一镇参将是有原因的。
虽然下面的人都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三关镇一直是陶丘家在把控,跟自家私产一样,所以像孟蚩这样的指挥使就相当于陶丘家的家将一般,哪有臣属编排主上的呢。
“丘晨!丘晨上哪去了?!”孟蚩恢复了一点力气马上厉声喊道。
“禀报指挥使大人,副指挥使大人如厕去了。”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孟蚩嘀咕了一声。
“你去守着,等他一如厕完就让他来见我,我下去休息会。”
丘晨,年方二十一,北境延安府人,身高七尺,文采不行、武艺不精,可他硬是凭着自己三年来的战功当上了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大人,您好了没有,指挥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胡狗养的王八蛋,入个厕都不让老子安宁,孟老黑想干什么?有本事使唤城外的胡狗啊!”屋外的士兵只听见里面传出一通谩骂,好家伙,也就是这位爷敢这么说话,在第五营换了谁都没这个胆。
孟老黑,是丘晨给孟蚩取的外号,全营也就他一人敢这么喊。并不是因为孟蚩脸黑得来,而是因为丘晨觉得他在战场上下手特别黑。
而孟蚩也没有抗拒,因为他跟丘晨是真正的生死兄弟,没错,真正的生死,他们两人是从胡人五百精骑下逃生的,不是摆脱,是跳崖逃生。
“怎么是你,大雄,孟老黑在哪呢。”
“在营帐。”
丘晨扫了一眼城头,只见上面的士兵个个都瘫坐在地上,仔细一看,大多数士兵的嘴唇都干裂了,随即他便猜到了孟老黑找他的原因。
城墙距离营帐有一里地的距离。
丘晨走向营帐,掀起帷帐便走了进去,而此时孟蚩正四脚朝天地坐在主位上,丘晨脸顿时就黑了,三步并两步上去就吼道:“孟老黑,你还能再脏些吗,那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五个胡人首级)买的貂皮!”
孟蚩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伸展了一下懒腰,陪笑道:“哎呀,副指挥使大人回来了?快,请上座!”说着站了起来,躬着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活脱脱一太监模样。
丘晨立马上去用手拍打着貂皮,刚想坐下去,孟蚩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黑着脸喝道:“丘晨,你可知罪!”
丘晨满脸懵逼,这孟老黑是想闹哪样。
“嘿,我说孟老黑我无罪!”
“放肆!你这是在跟你的上官说话吗?!下到堂下去!”孟蚩一拍桌子。
行!有你求我的时候。
丘晨抱拳问道:“敢问指挥使大人,卑职所犯何罪?”
“僭越营帐的大罪!”
“敢禀指挥使大人,我大夏朝军制,指挥使不在营中时,副指挥使可代行其事!”小样,想吓唬小爷,你还嫩了点。
“哼!军制里是这么说的,可你是怎么做的,看看这位子上的是什么,好漂亮的貂皮啊,谁给你的胆子?!这还不是僭越吗!”
大大的把柄,孟蚩一招制胜!
大夏朝军制,下级僭越,上级可酌情处置,最高者可斩首以正军法!
“卑职知罪,请指挥使大人治罪。”丘晨算是吃了个哑巴亏,按理说在营帐正位上放个貂皮都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孟蚩要小题大做他也没办法。
“嘿嘿!”孟蚩又站了起来,走下堂来,“说实话,那个貂皮真是既漂亮又舒服,副指挥使大人可真会享受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本指挥使也搞一张呢?”
“行了,孟老黑,别跟老子在那耍花样了,有什么事直说,我照办!”
“好嘞!副指挥使大人真是爽快人!我要你搞水!”
“不行,这个我办不了!”
“只要咱们这营的?”
“半营的都办不了!”
“好!那我就上报都督大人,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就算是上报北境都护我也办不了!”
“丘晨,你还是人吗,你看看咱们这一营的将士,哪个的嘴不是干裂的,好好看看,他们还要杀敌!杀敌啊!你忍心吗?!”孟蚩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连日的战斗让他这个营损失了三百多人,而现在还遇到了缺水危机。
最让孟蚩受不了的是人的饮水都没有了,更别提马了,于是他的五百骑兵全成步兵了,这让他有心跟胡人血拼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