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送宴
往日这种差事都是吴小辉这个在县衙里有亲戚的人去送，这会子他不在了，弥勒佛似的掌柜眼珠子在几个伙计身上打转，瞧见了胡九箫，心里大感满意。
找个模样周正的过去，就是不熟悉，瞧着也不会碍了贵人的眼。
于是便把胡九箫叫来吩咐：“午间你去县老爷家送酒席，自己机灵点，讨得老爷欢心，也少不了你自己的好处，知道吗？”
胡九箫连连应是，掌柜的对这个上道的伙计很满意：“你自己找个帮手……你那个弟弟就行，去吧去吧，送个菜而已，这点小事都能办砸了，你也别在这儿混了。”
掌柜的大手一挥，胡九箫就去后厨找乐遥了，等到酒菜都做好装盘，放进几个食盒里装好了，又搬上板车，套上驴子，由胡九箫赶着穿街走巷，寻到县老爷府邸。
乐遥坐在板车上，一边看着几个又沉又重的大食盒，一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和小摊。
在临江楼做了那么久的工，他甚至都没有出来街上走一走的时间，这会儿看着不甚繁华的街面，都觉得有几分新鲜的意思。
忙起来也好，至少有些事情就没时间没精力去想，不去想了，就能慢慢忘掉。
乐遥揪着衣角的手指紧了一下，又慢慢松开，漫无目的地看着穿过的人群和街景。
县老爷的府邸很好找，距离县衙不远，最大的那一处宅邸就是了。
胡九箫赶着驴子在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前停了车，堆起笑脸向门房通报去了。
门房探出头一看，也知道午间主人订了临江楼的酒席，让胡九箫从侧门进了，停稳了车，又招呼了几个本家小厮来，一起卸下食盒，搬进了接待客人的正厅。
乐遥打下手，帮胡九箫一块儿布了菜，满桌都是热腾腾的鲜菜，色香味俱全，散着让人垂涎的香味。
空了的食盒早已有小厮收了放回车上，两人把碗筷摆好，收拾起最后一个食盒出了正厅，一个小厮引着他们往厢房外的小路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几个爽朗说笑的男声，隔着墙上镂空的雕花窗子，能够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峨冠博带的男子。
为首一个四十出头的模样，在前边带着路，想来应当就是县太爷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衣袂飘飘的年轻男子，一个身着白衣，眉眼轻挑风流含笑，一个微微落后半步，看着身侧的人脸上带着些恭敬。
乐遥不由慢下了脚步，这样走下去就迎面撞上了，他们只是酒楼伙计，拦了官家老爷的路，似乎不大好。
乐遥转首要问胡九箫，却见胡九箫死死盯着那扇雕花石窗，神色十分奇怪，像是惊讶，困惑，还有一丝的谨慎？不安？
乐遥看得莫名疑惑，脚步不由停了，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胡九箫注意到了，回过神来看到乐遥，勉强笑了笑，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走这边，别撞上老爷和贵客。”那个带路的小厮压低声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先拐进了一道小路。
胡九箫一瞬间收整好心思和表情，拉着乐遥的手跟了上去。
沿着夹墙的狭窄小路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进到了一片漂亮的花园里，乐遥看着精心侍弄打理出来的花木，一派生机勃勃，心里头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只是没时间多想，就被小厮带着，顺着砖石铺就的道路七拐八弯，往后门的方向去。
“小姐，这金菊开得好看。”不远不近地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给我折这一朵。”这是个柔柔的女声，说话的声音也近了。
带路的小厮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快点，别撞上府里的女眷，胡九箫和乐遥会意，加快脚步拐过一棵茂盛的灌木，迎面就听到一声惊呼。
“什么人？！”这丫鬟的声音听着很耳熟，乐遥抬眼看去，果然就是吴小芳。
吴小芳正扶着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姐，给她拍着后背顺气。这位小姐也是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吓了一跳，险些跌了一跤。
那个小厮吓得冷汗直落，直接跪了下来，胡九箫拱手行了一礼，温和有礼地说道：“小姐见谅，我兄弟二人是临江楼的伙计，来给老爷送酒菜，为了避开贵客才改道走到此处，不想冲撞了小姐。”
小姐这会儿也缓过来了，气还没发，就看到了俊美的酒楼伙计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请罪，说的一番话也是谈吐得体没有丝毫粗鄙气息，心里就多了两分欢喜。
待到仔细打量着胡九箫的脸庞，那两分欢喜就成了五分欢喜和二分羞涩。
旁边那个，长得也好看，只是……太好看了。
小姐看得秀眉微蹙，心里没来由的生了几丝嫉妒和排斥，看了两眼就扭开目光，又转到精壮高挑，面容温和俊美的胡九箫身上去了。
本朝风气较开放，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苛，此处又只是个小县城，规矩束缚的就更松散了。
是以小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胡九箫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胡九箫浑身不自在，乐遥抿着唇心里越来越不舒服，看得小姐自己都后知后觉地羞了脸。
吴小芳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偷偷碰了小姐一下，小姐这才醒悟过来：“你是临风楼的伙计？＂
“小的是。”胡九箫道。
小姐鼓足了勇气问道：“叫什么名字？”话一说出口，脸颊都红透了。
胡九箫暗感不妙，他只是来送个菜，这小姐，是怎么回事？
但现下这情形，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小的胡九箫，这是小的弟弟乐遥。”
把乐遥也推出去，提醒一下这个官家小姐，来的不是一个人，而且都只是酒楼伙计。
小姐果然又看了一眼乐遥，脸上的羞意散了不少，矜持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地上的小厮：“你起来吧，事出有因，我就不怪罪你了，送他们出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抹着汗从地上爬起来。小姐偷偷看着胡九箫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