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噬神
二人扮成药童,随着莫庭来到防控区,眼前的一幕令人揪心不已。
染病之人太多,根本无处安置,许州知府出逃后,岳瀚舟率领众位将士搭建了大棚安置这些病人。
起初还算宽敞,但随着染病之人越来越多,大棚内十分拥挤,相邻两张床榻间堪堪能让人侧身通行。
即便如此,还有不少患病的青年只一席草席,一床薄被简单安于地上。
“莫大夫,您来了。”一名青年医者见到来人匆忙上前,“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两位徒弟,此前外出游历,因事态严重,我将二人传唤了回来。林大夫,我昨日交代之事可安排好了?”
听到床榻一病人痛苦呻吟着,林大夫也没时间再过多追问,回了一句,“在西边厢房。”
便匆匆前去查看病人情况。
莫庭半遮着面,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唯一露出的双眸担忧之色清晰可见,他加快脚步,将二人带去西厢房。
“昨夜听殿下说了姑娘的怀疑,我连夜重新查看了数十位百姓的情况,虽很微小,但他们脉象确与昨日那位士兵有所不同。”
莫庭有些羞愧,枉他行医快二十年,竟如此粗心,此番若非小七姑娘点拨,他恐再无颜面施医。
对上莫庭感激的眼神,燕七深觉受之有愧,若非小酒的帮助,她岂敢与此等医者谈论医术,微微颔首,“莫大夫唤我小七即可。”
“好。”莫庭笑了笑,便接着说道,“我令人从许州东西南北几个严重患病区各随机找了三位病人,岳将军又从军中送来了三位患病的战士,皆安置在西厢房。”
“小酒,再买十张万能药方。”
“宿主!”小酒肉痛,十万成长值啊!虽然连宿主这些年攒的零头都没到,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不过它也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好。”
燕七看着小狐狸牙都快咬碎了,有些好笑,赶忙安抚道:“没事,我们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些小资本。”
“到了。”
推开门,便听到一处传来呻吟,声音稚嫩,是一位孩童,燕七快步上前,将其半拥入怀,清冷的嗓音在小女孩耳侧柔声细语问着:“哪里难受?”
“不,不知道,姐姐,我就是难受,喘不上气。”小女孩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着。
莫庭赶紧从药童手中拿过镇静汤,递给燕七,“小七,让她服下。”
燕七接过汤药,眼眸微闪,透出不忍,任由小女孩抓破了她的左手也没有收回,仍旧温柔哄着:“来,喝下就不难受了。”
艰难给她喂下了药,小女孩慢慢镇定了下来,苍白的脸上一双圆眸睁得大大的,愧疚地看着燕七的手,“姐姐,安儿弄疼你了。”
燕七心里一软,“姐姐不疼,姐姐给安儿把个脉好不好?”
“好。”安儿乖乖伸出手臂,静静躺在床上。
燕七不忍再看下去,将眼神收回,“小酒,使用万能药方。”
噬神,以共生蛊为原料所制,慢性毒,中毒者与中蛊症状相近,只共生蛊由内吸取人体的气血,噬神则融于血液后不断循坏从而影响身体各个器官的损耗,潜伏期更长。
再无解药,安儿撑不过三天。
燕七收回手,替小丫头掖好被子,正准备走向隔床时,衣摆被一只小手揪住了,她转过身,对上一双剔透的眼睛。
“姐姐,安儿还可以见到爹娘,对吗?”
她摸了摸小丫头苍白的小脸,郑重应道:“嗯,一定可以!”
闻言,小丫头松开了手,扬起灿烂的笑容,眼底充满希望,十分耀眼。
安儿信她,这是燕七从她眼中看到的,周身一颤,愣在了原地,原来当一个人将希望系在你身上,沉重远远大于喜悦。
“休息吧,安儿乖。”
沈玺承见七七不对劲,上前拥过安儿哄着,眼神示意她先行离开。
没有再犹豫,燕七继续查看其他病人的情况。
这时,秦连匆匆而来,低声说道:“公子,文舒公子赶来了。”
怀中的小丫头已经闭上了眼,沈玺承将她安于枕上,掖好被子,这才向七七和莫大夫示意,先行离去了。
来到岳府外,只见好友面色惨白,“可要休息会儿?”
柳文舒摆摆手,“没事儿,死不了,就是你家侍卫马术有点差,缓缓就好,快走吧。”
沈玺承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他快步往防控区去,一路上将昨夜的猜测,还有今早见到的情况告诉了他,“子舒,我知你于蛊毒的研究更甚于柳太医,此次恐只能靠你和小七了。”
“你我间不必如此见外,况且我怎么也算宣国人,不管如何我也会尽力而为。”柳文舒正色认真听着,眉头始终紧锁着,丹凤眼如炬望着前方,若有所思,邪魅的气质尽数收敛,再难见往日的狂肆。
一进防控区,便立马开始诊治病人,也无需承之再介绍情况了,随老头治过许多疑难杂症,也见识过几次瘟疫,但这一次确是所见最严重的情况。
沈玺承见此便准备去找七七,不知她和莫大夫是否有新的发现?也不知七七手上的伤可处理了没
“水水水”
突然听到沙哑虚弱的声音,沿着声音快步走去,一老人躺在床上,嘴里断断续续含糊道。
老人嘴唇干燥皲裂,眼窝深深凹陷进去,颧骨突出导致两颊也有些凹陷,睁开的双眼十分浑浊,整个人骨瘦嶙峋。
“老人家,来喝水。”沈玺承接过秦连端来的温水,左手穿过脖颈将老人家慢慢扶起靠着床头,低沉干净的嗓音恍如流过石子的溪流流畅干净,令人身心舒畅了些许。
老人也来不及看是谁端来的水,犹如刚从沙漠中逃出的飞鸟,一头冲进渴求已久的水源。
直至碗底见空,老人才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些许,入眼便是一身着白衣,极其俊美的少年,好似不是人间人。
“您是来救我们的仙人?”
不等沈玺承回答,老人情绪激动,两手颤巍巍地伸出揪住他的衣袖,瞳孔放大,“老头半截身子已入土,不需您救我,只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们!老头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从未敢有过多奢求,本本分分生活,如今临死也只有这一个奢求,救救我的家人!”
“老人家,老人家,你冷静些,我不是仙人,但我保证你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你还有你的家人都会平安无事,我保证!”沈玺承努力安抚老人的情绪,然而没有任何作用,老人似已认定了这件事,或者他只愿意相信这件事。
“仙人,帮帮我们!仙人”
老人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死死盯着他,不得到肯定的答案绝不罢休。
秦连上前想要帮助公子脱身,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老人家,我答应你。”
老人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任由沈玺承扶着他躺到床上。
燕七刚和莫大夫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不自觉停下了脚步,轻笑出声,也不怪老人错认,阳光透着门缝照进房内,一束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周身笼上一层似有似无的光,可不就好似仙人下凡吗?
“小七可知我们这些人在私下唤公子什么?”
燕七好奇地看着莫大夫,有了几分兴致。
“佛祖转世!”莫庭打趣道,见小七疑惑的神情,继续解释,“公子出生时怎么都不见啼哭声,可把长辈们急死了,谁曾想那日,下属匆匆而来禀报北方旱灾,公子瞬间大哭出声。”
“还有这回事?”
“公子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如同清风拂万物,春雨润无声,待人接物处处温和周到,有此太子,实乃我宣国之幸!但”莫庭心疼地看着眼前清隽的背影,“身为长辈,我们却很心疼他,从小别的孩子还在嬉戏时,他已经在学治国之策,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他已经学会如何安抚万民。公子身上的担子很重,而更令人心疼的是,这些担子多是他的本性。”
沈玺承安抚好老人,转过身,见七七站在门口,眉眼舒展开来,荡漾上笑意,嘴角微微弯起,然而当触及她手上那抹鲜红,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大步走去。
莫庭将这变化全都收入眼底,转头看向小七,话语郑重:“小七,公子在你身侧时是放松的,是最像个少年的时候。”
燕七不知怎么应答,望着少年一步一步迎光而来,紧张抓起她的左手,温和声音中带着些责备,却好似担忧更多:“怎不知给自己上个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