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尽永生 第5节
亡灵节是墨西哥最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人们装扮成骷髅，在墓碑前铺满花瓣，点起蜡烛，让烛光指引亡灵从亡者国度中走出来，与生者重逢，享用人间美食、音乐与温情。他们相信只有世间的所有生者完全忘记某位逝者，他才会在世间真正死去，因此亡灵节也是延续长者生命，家庭重聚，凝聚亲情的时刻。只不过，这次与往常大有不同，欢快温暖的游行变成了怒气冲天的示威，主题也由“死”转为“生”。
当年五月，中国科学院发布了一项研究成果，他们用超算精确模拟了人体细胞的凋亡过程。细胞凋亡是所有地球生命中最神秘的现象，细胞在基因的控制下，主动激活一系列的“自杀”进程，以此维持生命体内部平衡并与外部环境协调。细胞凋亡是生命终结的根本原因，虽然研究者很清楚是基因掌控着一切，但它如何激活，通过哪些机制执行自毁程序，却一直是个巨大的谜题。对细胞凋亡过程的数字化模拟意味着人类弄清了凋亡的机制，也就意味着可以干涉这种机制…… 人类终于撬开了永生的大门。
中科院认为如果独享这项科研成果，实在有悖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随即公开了全部研究资料，紧接着全球的生物制药公司闻风而动，纷纷宣布自己找到了延缓、阻止细胞凋亡的药物和疗法，铺天盖地的广告攻势席卷而来，目标便是富人的钱包。虽然这些药物和疗法所宣称的功效并未被证实，但这个概念足以挑动穷人与富人的神经，既有的社会矛盾因此激化，民选体制国家中掀起了抗议示威浪潮，亡灵节原本就是聚众的好时机，再加上节日暗含着生死别离的主题，这正是民众宣泄不满的绝佳机会。
示威者宣称生死是人类社会仅剩的公平，当富人用金钱为自己购买“永生”时，就是在破坏人类社会维持运转的最后底线，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要被颠覆的，是一个世纪以来越来越严重的贫富分化，“永生”，只是戳破脓包的针尖。
19:30 pm
los dioses falsos detienen la blasfemia
“伪神停止亵渎上帝”
el sueo eterno es la vida eterna
“长眠即为永生”
la inmortalidad es un destructor natural
“永生是破坏自然规律”
protege la ultima feria
“捍卫最后的公平”
……
各式各样的示威标语在街道上空闪烁，有人呐喊，有人哭泣，有人沉默，有人将燃烧瓶扔向游行花车，街道上一片混乱，但这不是革命，只是毫无目的的宣泄。一个世纪以来，人类逐渐以“算法”管理社会，算法决定了公民的信誉、收入、社会阶级，但算法无法被质疑，它能为你呈现出天量数据和严密逻辑以证明它的评判是如何公正有据，政府、公司、学校、医院、银行……几乎一切组织，甚至连黑帮都建构在难以质疑的算法之上，许多人沦为算法的奴隶，堕入底层而不得翻身，当他们想要反抗时，却找不到颠覆的对象，他们除了打砸抢烧宣泄不满之外无事可为。
卡洛斯根据通讯基站给出的定位在人潮中搜索，欧罗拉紧随其后。卡洛斯时不时的掏出终端查询“机枪”的实时位置，系统显示他应该就在前方一辆被毁坏的花车附近，他竭尽全力向花车靠拢，但愿那些气溶胶容器还没有被释放。
经过五分钟的努力，他终于靠近了花车，终端上显示的位置仍在原处，他猜测花车上正在手舞足蹈的赤膊骷髅男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攀上花车，一手摁倒赤膊男，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惊恐万分支支吾吾说着当地方言，就连卡洛斯耳中的翻译器也弄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卡洛斯搜遍他全身，没有找到黑盒，也没有找到气溶胶容器，只在裤兜里找到一个屏幕被砸碎的移动终端，只有指示灯还在闪烁，说明主板上的定位芯片还在工作，卡洛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枚损坏的终端是“机枪”的金蝉脱壳之计。看来佩佩帮作为活跃于数字世界的黑帮，其技术力量不可小觑，他们已经发觉有人在追查此事，而且做出了反应。
卡洛斯打发走赤膊男，环顾花车四周，在车台的一角发现了两枚空瘪的透明气囊，看来他迟了一步。卡洛斯掂量着手里的破碎终端，也许还能从这里面挖出点线索，但他先要避开四周的耳目，他从花车上跳下，朝广场外的方向移动，但很快发现有两架无人机一直紧跟在他身后，从无人机型号来看，这应该是警方的巡察机，这让卡洛斯怀疑佩佩帮的黑客挟持了无人机，或者当地警方也参与其中！他紧抓住欧罗拉的手，用身体冲开人群，设法从人群中突围。
他们终于突破了层层人墙，拐进了广场外的一条偏僻小巷，一架无人机也跟了过去，卡洛斯将手枪调至电磁脉冲档，在巷子里伏击，将无人机一举击落，然后继续朝巷尾跑去。没走几步，另一架无人机突然出现在前方，他还没来得及拔枪，无人机就将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跟在他身后的欧罗拉幸免于难。好在欧罗拉反应敏捷，她搀扶住应声倒下的卡洛斯，顺势接过他手中的枪，将无人机一枪击落，其手法毫不逊于卡洛斯。
破损的路灯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下，卡洛斯倒在血泊中不停抽搐，欧罗拉呼喊着他的名字，却也无济于事，卡洛斯的抽搐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激烈。欧罗拉环顾四周，除了两台挂掉的无人机在噼里啪啦闪着火花，空无一人，她看着不停抽搐的卡洛斯，果断撕开了他的上衣，查看伤口后不由得一惊，接着她又摸了摸卡洛斯的颈动脉，犹豫片刻后，起身站到两米开外，用电磁档对着卡洛斯的头部开了一枪，没有变化，她又走近一步，待手枪重新充能后对准卡洛斯的右胸又开了一枪，这时卡洛斯的抽搐终于停止了。欧罗拉精疲力竭，她紧握着卡洛斯的手枪，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倚靠在墙边，静静等待着……
一分钟过去了，卡洛斯终于苏醒过来，他的第一声呼吸伴随着呛血的声音，他如梦初醒般四下张望，只看见一位身着黑色深v开胸连衣裙的美女正握着他的枪，站在墙边盯着他，便问道：“嘿，欧罗拉，出了什么事？”
“挺好，看来没打中记忆模块。”欧罗拉如释重负，但态度又有些冷淡的回答到。
“什么？”
“你中枪了！”欧罗拉指指卡洛斯的胸口。
卡洛斯用胳膊支撑起身体半卧着，看着被撕烂的上衣和胸口的大窟窿，感叹道：“哎……真见鬼，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