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海偃师，从不济世

    山中云雾缭绕，山里的枫树也已红绿相间，今天已是十三，再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

    屈空随着丁老爷进了院子，四周院墙比一般人家高一些，院中种着一棵干枯的枫树，细枝末丫早已随风化去了，还有大半截枯死的树干还立在那里，毫无生机。

    屈空瞧着这枯树，半是玩笑道：

    “看来林言溪时日不多了呀。”

    丁老爷一听屈空这样说，怒目圆睁，瞪了一眼屈空，转瞬之间目光黯淡下去，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屈空虽然说话直白，但也是事实。这些年，请了无数游医神医，都没办法治好言溪的病。就连道士，法师都没有办法。为了隐瞒言溪是妖的事情，只好远离村子，一个人住到山上来。虽然言溪当年是为了救村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凡人又有几个愿意接纳妖呢？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不中用老头子了，也护不了言溪了。

    两人走到东院阁楼，丁老爷开门领着屈空进去了。

    房间里布置的很低调，都是普通人家的用具，但可以看出来，家具上没有什么使用过的痕迹。

    丁老爷转动了一下烛台，又同时转动了两个木刻的如意，一扇石门打开了。沿着台阶下去，在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花容月貌，气若游丝。

    丁老爷真是谨慎啊，把林言溪藏得这么好，就连整个院子都请做了隔绝气息的法器。不过也对，像林言溪这样有些修为又没什么抵抗力的妖，谁不眼红她的妖丹。

    屈空上下打量着已经没有神色的林言溪，弯下腰凑近她的脸说道：

    “难怪老狐狸那么心心念念着你呢。长得还真好看。”

    然后转头对丁老爷说：

    “你出去吧，顺便把院里的枯木桩子烧了。”

    丁老爷一听要烧了言溪的本体，正准备阻止，屈空就说：“本体已经枯死了，烧了才可以救她，你快点去吧。”

    丁老爷一听是为了救言溪，就离开了。

    可是真叫他烧，他又如何下的去手啊，这三十年，他天天打理这棵树，希望可以帮言溪养本护命。

    地下室里，屈空和陌陌在林言溪床边，屈空把控魂引放在林言溪的嘴里。见控魂引没有动静，屈空对陌陌说：

    “陌陌，去烧树。”

    另一边，丁老爷老泪纵横的抬着火把，下不了手。陌陌纵身一跃，用嘴夺过丁老爷手中的火把，丢到树上。

    地下室里，林言溪的身体因为本体被烧变成光点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闪光的控魂引漂浮在半空中。

    屈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机关人形偶人，施法让控魂引融入偶人的心脏处，在二者融合后，刚刚消失的林言溪重新出现了。床上躺着的人依旧是貌如天仙，但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活生生的林言溪。

    林言溪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复活的林言溪看见屈空，就屈身拜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日后小女子定当极力报答……”

    林言溪还要感谢屈空，屈空就把山海令亮了出来，说道：“山海偃师，从不济世。”

    林言溪看到山海令，大概猜到了屈空的来历。

    传说北冥有一座叫流云的神山，没有人知道山的具体位置，因为山会随着海移动，山上物种繁多，奇珍异宝遍地都是，山上有一个叫“山海飘摇”的老妖仙，除了山海飘摇四个字和山海令，没有人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信息。现在，眼前这个少女手里就拿着山海令，无论真假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得起的。

    而且，山海偃师比普通偃师不一样的就在于他们不但更精于工艺，而且可以把万物的灵魂注入自己制作的木偶里，不管是神情举止可以跟原来一模一样，就连记忆都可以保存，就像让人起死回生一样。但是请山海偃师出手就必须有相应的代价，不能破坏世间平衡。

    “风雨万籁山海寂，浮萍单薄藏须弥。”

    “林言溪，这是真的山海令哟。”

    屈空像是洞穿了林言溪的心思，直接言明自己的身份，接着指着陌陌说道：

    “胡梓铭拿他的狐崽子抵押，叫我家老头救你，老头答应了，我就来了。还有，你的老树桩已经烧了，核种归我，我给了你我的偶人，咱们两不相欠。”

    说完，屈空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背对着林言溪说：

    “最后相告，算了，他会来找你的。”

    林言溪点头，若有所思：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大哥也不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想到往事，林言溪瘫坐在地，双手掩面而泣，抽泣这说：“大哥，是小妹对不起你，今生只怪造化弄人，只能来世再还您的恩情了。”

    其实，他们以前的事，老狐狸倒是跟老头提起过，不过就是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没有制作木偶有趣，所以都是老狐狸和老头在一边喝茶讲故事，屈空在旁边鼓弄自己的木偶，没有听他们牢骚。直到陌陌的出现才知道那是他的经历。

    不过，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堆烂事，那时她娘亲都还只是个孩子呢，跟自己更是没有关系。她现在只想快点到明天的中秋节，听村民们说，明天就有秋祭典礼可以看了，可热闹了。

    虽然流云什么都有，但唯独没有“热闹”看，屈空想着过了中秋再回去吧，不然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可是哪曾想，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屈空带着陌陌在街上闲逛，顺便尝尝这一带的小吃。秋祭要到晚上月亮出来了才开始。

    因为中秋节的缘故，街上人来人往，街边的摊贩也很多，再加上山上的枫叶已经红了，恰恰应了“十里红妆”这四个字。

    屈空和陌陌依旧去吃了烧鸡，只是还没有吃上，老狐狸就出现了。

    看着满脸笑春风朝自己走过来了的老狐狸，屈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怎么笑的这么………

    胡梓铭本来就生得一副好皮囊，风度翩翩俊公子，虽然因为林言溪的事，现在有些憔悴，但还是气宇不凡。

    陌陌更是兴奋的直接跳到老狐狸的怀里“嗷嗷”叫唤两声，撒起娇来。

    老狐狸在屈空对面坐下，屈空就问他：

    “老狐狸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永世囚禁的吗？”

    胡梓铭眯着眼睛看着屈空：

    “小屈空，你家老头让我来带你回去了。”

    屈空一听是老头子要她回去了，那秋祭不是看不到了，就笑嘻嘻的对胡梓铭撒娇到：

    “胡伯，你跟林言溪多年不见，不如你去看看呗，我们明天一早回去也是一样的。她经我手，现在已经脱胎换骨，药到病除了。”

    胡梓铭看到屈空满脸献殷勤，就同意了。其实他也想去看林言溪最后一面的，这也是老头子看着多年情谊上让他来接屈空回去的原因吧。

    也了了他的夙愿。

    其实屈空也猜到，以老头的性格，肯定会让老狐狸来最后一趟的。毕竟老狐狸付了那么大代价交换林言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