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陈啸
京城某处宅院。
一个中年男子在庭院不停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吐出一口浊气，朝周围的黑衣男子招了招手：
“去未曾楼，找他们楼主，让他亲自出手杀了陈长天！最好三个都找来，确保万无一失。”
那男子点了点头，转头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那中年男子脸上有些痛苦，又有些痛快，病态的讥笑了几声：
“二十年了，陈家，你们该付出代价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长天并没有再出门，而是老实的在陈府待着。
陪陪母亲，逗逗宋妙妙，调戏调戏宋巧儿，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
陈长天看着一旁悠闲喝茶的陈啸，问出了心里一个压抑已久的问题：
“喂，老陈，话说你当初为啥只娶了我母亲一人啊。”
“老子专情不行啊。”
陈啸瞪了一眼陈长天，连你老子的八卦都打听。
这年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更何况陈啸这身份。
有些时候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地位高起来，无数女人自然是会如同飞蛾扑火般靠过来。
至于陈长天的母亲是长公主，这也没什么关系，以陈啸的功勋，别说只娶了一位长公主，就是再娶几位公主，也一样可以纳妾。
陈长天手拿茶杯，挤眉弄眼，走过来搂着陈啸的脖子，一脸暧昧的问道：
“说说呗。”
陈啸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撇了一眼陈长天，缓缓站起身。
不再理会陈长天的无礼，望着墙上一把很破但保养的很好的砍柴刀，开口轻轻说道：
“当年我只是一个没考上功名落魄书生，而你母亲则是赵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哦，我懂，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私奔的老套情节，熟悉的很，陈长天看着一脸回忆的陈啸想到。
“然后你俩私奔了？”
“没有，我自己跑了。”陈啸话音一转。
陈长天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为啥？她家里不同意？”
“没，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陈家只不过是家道中落了而已，以前也是名门望族，她家里还是十分看好我的。”
“那你为啥跑了？”
陈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男人嘛，无非就在乎那点面子，家里没钱没势，嫁过来不是受苦吗。”
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
你愿意陪着我吃苦，可我
不愿意啊。
“那你们怎么又遇上了？”
“那时候不是世道乱吗？大楚有些地方已经有农民起义军了，我跑到了徐州，本想着就此隐居山中得了，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陈啸看了一眼陈长天，“那个人就是你师父，当时我坐在山坡上，看着下面狼烟四起，感觉人生灰暗，你师父他老人家背着个背篼，问我怎么回事，当时我心中苦闷，想着也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砍柴老头，就当倾诉了，索性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
“他便问我：心中是否有遗憾？我回答道：自然是有的。”
“他又问：为何不去做？我回道：大乱已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乱世之中能独善其身便已不容易，哪里又护的住其他人，既然已无力回天，不如在山中感受岁月静好，也算是一种逃避了。”
“他卸下背篼继续问道：你当初读书又是为何？我说：光耀门楣，重振家风，顺便再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陈啸眼里露出一丝追忆，似乎是想起了当初那个喜欢穿浅黄色长裙的女孩。
她喜欢笑容满脸的看着他读书，喜欢在他读累的时候轻轻走到他身后帮他揉着脑袋，喜欢温温柔柔的抱着他的手臂看晚霞。
那是一个少女对待一个少年最纯真的爱啊。
“他又问：现在她在哪？我痛苦的回到：不知。”
陈啸踮起脚尖，从墙上取下那把破旧的砍柴刀，拿在手上，身上的气势逐渐变得萧瑟寂然。
“这时他从背篓里掏出一把砍柴刀问我：想回去找她吗？我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想！”
“他便把那把柴刀扔到我的面前，说：跟着我两年，下山去找她。”
“那时候我属于热血上头的状态，就想着回去找你母亲，压根没考虑一个老头能教我什么，就毅然决然的跟着他走了。”
“那两年，我天天跟着他练刀，每天都会累晕过去几回，几度想过放弃。”
“你师傅就会跟我说：你根骨虽说还过得去，但年纪这么大，不付出别人数倍的努力，你拿什么两年下山找她？”
回想起当初在山中的岁月，陈啸手中的砍柴刀也缓缓舞动起来，脚步随风而动，另一只手中的茶杯依旧稳如泰山。
隐隐有一股武学宗师的气派。
“就这样，我坚持了两年，那把柴刀已经使得如臂使指，他告诉我，可以下山了。”
“都说山中无岁月，果不其然，我下山的时候大楚各地都是农民起义军，我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却没找到你母亲她们。”
“无奈之下，只得先加入一伙起义军，凭借着过强的实力，我很快混成了这伙起义军的老大，也是那时候我结识了雪惊鸿。”
“可农民起义军终究是农民，很快我们便遭到了朝廷军的打击，跟随我的三千起义军遭到了埋伏，在我万念俱灰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她哥哥也就是当今皇帝，他带人救下了我这只队伍。”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完成了反杀，将包围我们的朝廷军全部坑杀，我也再次见到了你母亲。”
他手中挥舞的柴刀也慢慢的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回忆，从主座下面拿出一碗养护油，擦在刀上，眼神充满柔情，继续缓缓说道：
“她容貌虽然略显改变，由青涩变得成熟，但看我的眼神依旧还是当初那模样，充满了温柔，那一刻我真想我手中握住的不是刀而是她的手。”
“可不行啊，我那三千老部下一路跟着我从青州杀到了同州，辗转数千里，我若是走了，军心也就散了。”
军心散了，也就意味着这支军队算是完了。
陈啸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隐居生活。
可他那些老部下可没这能耐，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起来造反的，没了军心，无异于一群待宰的羔羊。
所以有没有陈啸，这军队发挥出来的战力就是两回事。
“她也很理解我，走过来一如当初，轻轻抱着我的手臂，笑颜如花，柔情似水，不央求我带着她远走高飞，而是默默的陪在我身边。”
“这些年，一路南征北战，中间也败过，但好在有她陪着我东山再起，一直到大赵建立，我无意皇权，将皇位送给了赵家。”
“才和你母亲成亲，我少时曾许愿，要让万千人见证我们的婚礼，最后，我做到了，在大赵皇帝登基的第二天，我和你母亲便办了婚礼。”
少年曾许凌云志，当是人间第一流。
“可当我去请你师父的时候，他却执意不肯来，说这也算了了他的一个遗憾，心满意足的喝了两杯酒，便赶我下山了。”
一路走来，充满艰辛，患难夫妻，一个少女平白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就为了一个少年当初那虚无飘渺的承诺。
这世间啊，唯真心不可错付。